“别动,让我来帮你。”阿兰感到佩吉手足无措的喘息,随着鼻尖传出的热气轻轻扑在自己脸上,便自然而然地伸手将自己背带裤胸前的卡扣解开。
原本稻草扎就的身躯,现在于佩吉掌中变得温热而富有弹性。佩吉仅存的一点理智,也在阿兰灵巧的唇舌逗弄间烟消云散了。
有吕薇在家,罗素平时没有什么收集画报和杂志插页的必要。所以佩吉的成长历程中,一般青少年多少会从父辈私藏里发现和经历的事情,在拉佐家是有所缺失的。取而代之的,是对现实生活中美好女性特征的向往。
如果奥古斯汀可以远远地在切斯特身边看着茉莉,那佩吉的一腔春情,就一直寄托在一个没有“生命”的物体之上。
直到今天。
“唔,阿兰,你可以……”佩吉欲言又止,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,是否会被阿兰觉得太过轻佻。
可轻佻又怎么样呢?热吻的主意是阿兰自己提出的啊!如果佩吉享受这一切,阿兰不也一样吗?
“去你房间吗?”阿兰将头凑到佩吉的耳朵边,好像立即读懂了他的心事。该死,她的头发一点也不像稻草那般干燥粗硬,反而软软的,散发出一股阳光的气息。
两人正要掩人耳目,手牵着手进去佩吉的卧房,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奥古斯汀进屋关门的声音。“砰”地吓了佩吉一跳,再回头时,佩吉几乎要呆坐在地。
阿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,甜美的脸蛋,俏皮的笑容,统统都不见了。地上躺着的,是南瓜头稻草身的稻草人。
只有刚才佩吉抚弄过的上身,还半穿着同一件法兰绒格子衬衫和背带裤。衬衫的衣扣,依然是佩吉自己刚才意乱情迷解开时的样子。
佩吉惶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,并没有□□草刮伤的白色痕迹。自己唇舌间,也还能回味到刚才被吮吸的血肉气息。
刚才灵动的阿兰,是真的。
可如今恢复本身的稻草人阿兰,也是真的。
奥古斯汀走到书房门前,敲了敲门框:“佩吉,你在里面吗?刚才我到处找你呢。”
佩吉轻轻咳嗽了一声,掩盖心头的慌乱:“咳咳,是我呀。我在玩游戏呢。”
“哦,爸给我发短信,让我们帮他把妈妈腌制的鸡腿肉给解冻了,放到烤炉里预热。今晚妈妈回来得早,会亲自下厨,爸叫我们别贪嘴,晚饭不能剩下。”奥古斯汀公事公办地把罗素的短信内容复述了一遍,回头看了看厨房。
一般来说,如果吕薇下厨,总要用到很多锅碗瓢盆。所以现在他们兄弟俩除了帮忙做餐前准备,还得检查家里的洗碗机是不是空的,否则晚上打扫厨房,罗素他们爷儿仨估计得累死。
“知道了哥,我马上出来。”佩吉心急火燎地帮稻草人阿兰把衣服穿好,确定奥古斯汀已经走远,这才打开书房窗户,把稻草人阿兰通过空隙放回后院里。
临松手前,佩吉特地检查了一下稻草人阿兰的脸——风干南瓜灯的口部空洞处,好像的确比往常湿润了一点点。佩吉拿自己的袖口给稻草人阿兰擦了擦,这才放心地拍拍她的后背,确定她倚靠在外墙面上,不会被风吹倒。
这件事情,天知地知,阿兰知自己知,千万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了。否则,不仅阿兰会有危险,自己也会被别人当成思春过剩的疯子吧?
拉佐家好歹也是柳溪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,佩吉心想,绝对不能让这段奇遇,变成家人的困扰。
而同样担心为自己家人带来困扰的,还有惊慌失措中踉跄着跑回家的茉莉。
“你是故意被我打中的吗?”树洞外茉莉不经意的追问,在和切斯特双双跌入柳树洞中变得无可逃避。
如果切斯特心甘情愿欠下茉莉一个誓言,那现在心甘情愿与她“同生共死”,就将这层窗户纸彻底捅破,让一切不可能,都要变成可能。
蓝黑色翅膀的蝴蝶,像是对切斯特下了情蛊,让他在这无人察觉的树洞里,终于将自己的心事化作与茉莉紧紧相依的冲动:“茉莉,不管你接下来去哪里——隔壁镇子的私立学校也好,本地的公立高中也好,我都会努力追随上你的脚步的。我们就相差两个年级而已。等你上大学的时候……我是说,如果你决定要上大学的话,我一定一定,会努力考到你在的学校的!虽然我读书上没有你那么聪明,但我也有我的一技之长——文化节的美术展你也看到了啊,我可以通过特长定向申请加分的,就像你的园艺特长一样!到那时,我十八岁,你二十岁了,你愿意要我吗?你愿意等我吗?茉莉*朗格拉布,请答应我,不要和其他男生交往,等到合适的年纪,就一心一意地和我在一起吧!就像我一直希望和你一样!”
茉莉惊恐地看着切斯特,她意识到,前两天看到切斯特绘画后,一时心动后跟他说的那些话,已经完全击碎了切斯特心中所有的犹豫。
只有今天,他们在这个神奇的柳树洞里,四下没有别人,没有阶级,没有名分的束缚,无论发生什么,无论茉莉如何回答,走出去后,他们或是肩并肩、手牵手;或是桥归桥,路归路,总归是要把话说清了。
“我们的事情,必须让马尔科姆伯伯知道。”茉莉感到切斯特握住她双手的手心,正在微微地出汗,终于呼出胸口凝滞的气息,给他指了条明路:“我们不能私奔啊。切斯,如果你想要名正言顺地跟我在一起,那我们必须得到家里的祝福。”
这个冰冷的朗格拉布大宅里,又有谁会真心祝福任何一个人呢?
切斯特沉默了。但是他再也不想提心吊胆地渡过每个黑夜和白天。他不想有一天,尤其是即将到来的某一天,突然醒来的时候,发现一辆轿车已经装满了茉莉的行李,只等把她送到一个切斯无法触及的地方。
“如果我们要说,拣日不如撞日,我们今天就说。”切斯特喃喃自语,从地上弹跳起来,望了望上方柳树树洞的入口。伸手向茉莉示意她抓着自己站起来,切斯指了指绵延的树藤:“我托着你,我举着你;我们先爬出去。爬出去,我就去说。我亲自,跟马尔科姆伯伯吐露我的心意。”
茉莉抿住嘴唇,深吸一口气,双手抱住树藤;即将往上爬的时候,担心地往身下看了看切斯特——如果真的需要切斯特的托举,那他的手,就难免要触及自己的大腿和臀部了——不知为何,茉莉一想到这件事,心底便浮起一丝浅浅的不快;如今切斯特跟自己表白,茉莉仿佛要拼命自己说服自己一样,才能引导自己慢慢接受今后出现这些举动的可能。
切斯特似乎看出了茉莉的迟疑和担忧,索性摊了摊手,表达了对自己绅士风度的信心:“没有家人的祝福,我绝不会乱碰你一下。茉莉,相信我好吗?我们先出树洞再说。”
好一阵灰头土脸后,茉莉和切斯特终于攀爬回了起初跌入树洞的原点。手牵着手走回朗格拉布大宅的时候,管家端详着姑侄二人的衣衫,面中的褶子都舒展了起来,退到了脸颊的边缘:“我的老天,茉莉小姐,您和切斯特少爷今天是去哪儿了?快脱下来,让我送去洗衣房吧。如果乔弗里先生看到,会大大地不高兴的。”
切斯特拿手臂擦了擦脸上的灰土,此时外表和衣着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。茉莉两眼饱含歉意地对管家点了点头,用口型示意自己会提醒和催促切斯特换衣服。管家仍然不依不饶,紧跟着两人走进大宅,拿门口的鞋拔子轻轻敲了敲鞋架。切斯特看着地面上整洁精美的土耳其地毯,终于意识到留下泥灰色鞋印不是个好主意。这些日子以来,幸好有茉莉在她耳边劝解,瓦伦蒂娜对切斯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,渐渐软化成今天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。如果不小心弄脏了家里的陈设装饰,只怕瓦伦蒂娜又要做文章,发泄自己对切斯特和玛丽尔入主大宅的不满了。
对管家使了个眼色,茉莉趁机递给切斯特一双干净的牛津鞋,自己则已经在进门时就换下了她只在学校穿的红牛皮乐福。
切斯特金鸡独立一般折着一条腿,也不顾鞋凳就在旁边,低头一边穿鞋,一边追问管家:“马尔科姆伯伯在哪里?我有事急着要找他。不,是茉莉跟我,都有急事要找他。”
“吵吵嚷嚷的,什么事?”马尔科姆正好拿着报纸,从旋转楼梯上方朝下探了探头。今天乔弗里和瓦伦蒂娜去艺术中心看戏,早早地就不在家了;玛丽尔前些日子过生日之后,开始上幼儿园,今天还没回来。大宅里空落落的,马尔科姆根本无需特别留意,就能听到楼下切斯特和茉莉行动对话的喧闹声。
切斯特连鞋带也顾不上系,直冲冲奔向马尔科姆——被这小子一脸急切的表情吓了一跳,马尔科姆抱着切斯特的肩头在楼上小转了半圈:“哦嚯嚯,切斯,是什么好消息让你这么激动?你去考古了吗?泥猴子一样,我都快认不出来了。”
“是的,我去考古了,我发现了世上最美的珍宝。马尔科姆伯伯,我想,我再也无法掩藏自己的感情——我爱茉莉!”切斯特喘着气,紧紧盯着马尔科姆的双眼。
伯侄共有的蓝眸,似乎一瞬间错误地传导了切斯特想要吐露的信息。
“你和茉莉关系这么好了吗?她是个可爱的姑娘,我们都很爱她。乔弗里爷爷听到你这么说,也会很高兴的。”马尔科姆根本就没往切斯特的言下之意方向去想。他的确注意到,茉莉一直都很关心和照顾切斯特;所以现在切斯特“告白”,马尔科姆只以为是一家关系祥和的象征。
“真的吗?乔弗里爷爷也会祝福我们吗?马尔科姆伯伯,这真是太好的消息了。”切斯特紧紧抱住马尔科姆,眼眶里有惊喜的泪珠在打转。
“祝福你们?你在说什么呢?”马尔科姆越听越糊涂,挣脱出切斯特的怀抱:“方便跟我说清楚吗?”
切斯特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:“我想和茉莉交往。我爱茉莉,胜过爱这世上的一切。她是我的珍宝,她是我的呼吸。马尔科姆伯伯,我爱茉莉。等到我成年,我想娶茉莉。”
马尔科姆脑中像是有一团蘑菇云,轰然升起。太阳穴间传来剧痛,让马尔科姆瞬间头重脚轻,几乎要站立不住,只得扶住横贯的楼梯扶手,却仍然难以阻止马尔科姆发软的双腿,重重地将两膝砸在地上。骨节与地板撞击,几乎响彻整座大宅。
茉莉在楼下听到这声音,打了个冷颤,连忙追着上楼,就看见切斯特正在拼命跟马尔科姆确认,有没有事,要不要叫救护车。
“马尔科姆!马尔科姆!”茉莉也跟着切斯特一起,拼命叫喊马尔科姆的名字:“坚持住啊!管家!管家!快叫家庭医生!”
管家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似的,一股脑钻进了电话间,开始联系医院。
“不可以……你们不可以……”马尔科姆气若游丝,从齿间挤出这几个字。两眼前模糊和黑暗交替,马尔科姆心中对自己现在的健康状况有些基本的猜想。那在自己脑中膨胀生长的脑瘤,现在正在跟马尔科姆尽情彰显自己的神威。
“茉莉,切斯……不可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