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午休时间,贺盛景黑着脸在贺黎办公室等梅荔来。
贺黎倒是闲情逸致,还给学生泡茶,用白瓷茶杯,盛的是白毫银针。这种茶素有茶中“美女”之称。贺盛景眼角一抽,美茶给美人品,恶趣味十足。
“不,不好意思,我迟到了。”梅荔提着大包小包到了,身后还跟着一个人。“这是高三年级的学姐,孟椿。”
孟椿皮肤很白,嘴唇透着自然的红,一双眼媚着,眼尾提起,眼仁黑白比例得当,睫毛纤长似羽。贺盛景一看到她就想起传说中说的狐仙。只不过这位“狐仙”似乎萎靡不振,从一进门开始就昏昏欲睡,招呼没打,也没正眼瞧人。
“我们得抓紧时间,下午三点她们就到了,现在还有一个半小时。”梅荔打断了贺盛景的观察。
贺盛景说:“用不了太久吧,不就换身衣服带个假发吗?”
梅荔翻出她的化妆工具,突然正色道:“不一样,化妆可是很复杂的事情。”
果然,一谈到她擅长的领域,她就变了个样子,好像专业得很。
只见梅荔拿出粉底,比了比贺盛景与孟椿俩人的肤色,一副严谨的模样。旁边贺黎坐在办公椅上,捧着瓷杯吹茶汤面上的茶叶,一副看好戏的样子。
“学姐比你白一个色号,为了让你们看起来一样,我也给你涂白一些。”梅荔拿出一个喷瓶,对着贺盛景的脸就是一顿喷,随后又拿海绵啪啪给他拍干。梅荔向他解释,这是妆前补水,防止脱妆。
贺盛景没心思听,他脸被拍的生疼,明明是在化妆,到他这却像受刑一般。
随后梅荔在他脸上涂着什么粘稠的液体,皮肤透不过来气,着实难受。
“修眉……修容……眼妆……唇釉……”梅荔一边化一边喃喃自语。
贺盛景被刮眉毛,被镊子拔零星细小的胡茬。
后面又被刷子戳眼睛,还被带着细粉的粉扑扑脸,呛他鼻腔里都是粉。
最后在嘴上涂了一层油乎乎的东西,他嘴僵硬地张着,别扭地合不上。
化好后,梅荔给他照了镜子,贺盛景看着镜子里自己一头乱蓬蓬短发,脸上化着不和谐的妆,心里产生很多感慨。
“别动,还要做发型呢。”梅荔制止他想去扣假睫毛的手。
“你的头发又多又黑,为了自然,我给你贴发片,就不用全头的假发了。”
梅荔给贺盛景贴好发片,又拿定型打理了碎发,随后给他扎了个低马尾。
化妆过后的贺盛景,一眼看去,跟孟椿竟然有九分相似,只不过孟椿带着娇媚的气质,而贺盛景带着点冷漠。
贺黎突然笑着说:“贺同学,你笑一笑,笑一笑就更像。”
贺盛景看镜子里的自己,完全像变了个人,心情更不好了。
他可没有女装的癖好。
等他换完高三校服出来后,梅荔都看呆了,除了身高,贺盛景外表简直跟孟椿一模一样。
“贺同学,把这个带上。”贺黎递给他一个深耳道无线微型耳机。“我们通过它联系,有什么危险就求救,我会保护你。”
打扮成孟椿模样的贺盛景在三点准时到达图书馆,不出意外,这里果然聚集了一些女生。
高一年级的有三位,高二年级的有两位,高三年级的,算上贺盛景,也有三位。
她们所有人之间的共性——长相漂亮,黑长发,精神恍惚。
眼睛半阖着,走路也摇摇晃晃的,但是目的地却很明确,她们朝着图书馆走去。
午休时间的图书馆不开放,也就是说,她们更像是被什么人召集去的,而不是自发行为。
贺盛景模仿着她们走路的模样,走得歪歪扭扭,又故意撞了一位一年级女生,女生跪倒在地,手掌在地上擦出红印,但她似乎只是清醒了一瞬,立马又陷入混沌。
贺盛景看在眼里,获得了一个信息。
疼痛有用,能让人清醒!
进入图书馆,门并没有锁,仿佛有谁在等候着她们。
寄宿学校的图书馆修建的很豪华,第一层大厅装修成休闲区域,撞色沙发和藤椅,书架请人设计的造型。二层是微机房和阅览室,有许多独立的空间,适合上自习。三层是借阅区,各种类别的书籍都有,甚至还划分出专门的期刊杂志区域,编目规范,数据化管理。四层是会展区,经常举办一些活动、艺术展览,不只是名家作品,连学生作品也有机会在这里出现。
女生们没有坐电梯,而是一阶一阶,从楼梯间爬上四楼。
贺盛景跟在队伍最后,他很少来四楼,不清楚这里的布局。
只见女生们穿过会展区,对面前的巴洛克风格画作视而不见,又绕过贝尼尼的《美杜莎》雕像仿制品。
虽是仿制品,但扭动的蛇头相互缠绕,仿佛有生命一般,极具张力。
应了那句话。
“雕塑是沉默的诗歌。”
他们来到一个小门前。
小门很不起眼,与周围的墙贴的是同一种瓷砖,如果它此时不是敞开的,那么平时路过则很难察觉。
图书馆四楼有一个暗室。
绕过崎岖的狭窄通道,贺盛景默默记着方向。
从入口起,一直向右转弯,共转了四次,并且这个通道有一定的斜度,她们在向上走。
难道这个图书馆并不是外观看上去的只有四层,还有隐藏起的第五层?
通道只有壁灯,光线昏暗,宽度原因,一群长发女生只能排队走,像是被某种诡异的东西牵引着。
终于,看见出口了,但通道的出口尽头并没有多明亮,反而光线更加微弱昏暗。走出通道,贺盛景听见有钢琴奏响,和弦一直在低音区徘徊,时不时加入几声由高向低的刮奏。琴声悲壮、哀沉,几声刮奏更添诡异,这种风格,估计只有恶魔才会喜欢。
等视觉完全适应了昏暗,贺盛景环顾四周发现,周围墙体用软垫包裹起来,隔音效果很好。而整个房间的面积并不大,跟一间普通,能容纳四十人的教室差不多大。周围摆放着三个雕刻着花纹的水缸,水面上盛放着睡莲。正中央放着九把椅子。
在正对着通道是一个巨大的幕帘,深蓝色丝绒质地,上面绣着一条环形花纹的蛇,蛇很长,头朝下尾朝上,一条蛇身绕了两个圈。从上至下,蛇身后半部分,一条身体分出两条,绕成两个相交的圆,两圆相交中心是一个梭形,分开绕圆后又回归一条身体,蛇头垂直向下,与垂直端蛇尾对齐。
女生们依次坐在椅子上,贺盛景也坐下,但是九把椅子,他们只有八个人,空出一个座位在贺盛景旁边。
“少了一个……少了一个……”周围传来低语,辨认不清源头方向。
说话人用了变声器,甚至小心谨慎,连脸都不露。
“时间到了……时间到了……不能怠慢……”这个声音很哑,低沉,低到像是从地心发出的。
幕后不止一个人。
突然,女孩们的头顶被几束光照着,这些光有不同的颜色,红色、黄色,蓝色……
光圈在地上形成一个奇怪的图案,好几个圆相交,贺盛景认不出来。
光线来回在女孩们的脸上巡视,贺盛景偷偷观察了一下她们,发现她们已经闭上了眼睛,于是他也闭上了。
钢琴声的弹奏的速率突然加快,节奏变了,来回几个音不断重复,像是某种咒语,低音区的和弦还在有规律的奏响,配合着那几个不断重复的音。
贺盛景听着听着,发现自己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昏沉,看来是钢琴声有问题,但他也不能堵住自己的耳朵,那样动作太明显。
“别怕,我在。”耳机内突然穿出贺黎的声音,帮他抵御住一部分催眠的琴音。
贺盛景稍微回神,他眼睛睁开一点缝隙,视野范围中骤然出现一袭白袍!
有人停在他们面前!
突然,那人用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掐住贺盛景的脖子,抬起他的下巴。
贺盛景藏在袖口里的手捏紧。
“这个好像又漂亮了?”还是变声器。
“我看看。”又来一个人,是那个低哑的声音。
贺盛景闭着眼睛,他强迫自己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。
“看看又怎样,还是不能碰。”
“老韦,你别又管不住自己。”
老韦……韦主任?
“嘿嘿,这个年纪,最新鲜的时候,可惜了。”疑似是韦主任的人说道。
“快点,时间快到了。”
有一个像是杯子的东西抵到唇边,贺盛景被喂下某种液体。
他咬紧牙关抵抗,但被一股大力钳住两颊,被迫喝下。
“这个娃娃,今天怎么这么不乖?”
贺盛景没别的办法,他不能露出马脚,只能咽下。
咽下之后,他突然不能维持思考,意识中断一般,分不清自己在哪,自己是谁。
模糊之间,他听到那两人在对话。
“少了一个,是高二的。”
“那个小家伙……呵呵……尽玩些鬼点子。”
后来的事贺盛景便记不太清了。
当他清醒时,他正跟着这群女生,又出现在暗道里,这次是下坡,正在走出暗室。
贺盛景依旧不敢轻举妄动。不过他现在知道了,为什么梅荔说这些女生出来时会排着队。
这种狭窄的通道,宽度只容一人通过,再加上她们意识昏沉,不能自控,这些女生自然会像排队一样走出图书馆。
从图书馆出来后,剩下女生就散了,贺盛景绕到小路上,他确认身后没人跟踪,对耳机说:“之后发生了什么。”
他指的是失去记忆后那段时间,他摸了摸自己身上,没任何留下痕迹。
耳机里贺黎告诉他:“之后,那两个人对着你们念了一段不断重复的音节,是听不懂的语言,不过我录音了。”
“然后就没了?”
“没有了,你现在回来吧,见面后再讨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