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渐晚，奔驰车在高架上疾驰，晃动的光影急速后退，勾勒出驾车人堪称完美的侧影。山人不自觉地注视着这张帅气的脸庞，即使是现在，他仍然没有办法将这张脸和一个冷血毒枭划上等号。他在心里提醒自己，从今以后这个人不再是朋友，而是一个他需要想尽一切办法打倒的敌人。可他发现要接受这种身份转变，一时之间竟不那么容易。他不明白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？且不管杰克之前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，至少维克失踪那晚他在场，维克被杀之前他也在场……

山人不自觉紧了紧身上外套，杰克突然倾身过来，打断了他的思绪，他本能地向后缩了缩。杰克将他戒备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，伸手关小冷气排风：

“你怕我？”

“我昨晚才见你短短几分钟内杀了七八个人，不可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。”山人感到的并不是害怕，而是一种彻骨的寒冷，“还有，维克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？”

“呵，这种时候了，还有心思问别人？他知道的太多，你也想跟他一样？”

“我现在反正也是砧板上待宰的鲤鱼，你若要杀我灭口，保持沉默就能不死了吗？与其这样，不如问个明白。”

杰克低笑出声：“臭小子，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这么不知死活。”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，也没再多说什么，车内重又陷入一片死寂，令山人更觉心中七上八下。

车子下了外环开入一片近郊工厂区，看周围荒芜人烟的样子，倒是很适合杀人藏尸。就在山人胡思乱想的时候，车子开进一间制衣工厂，停了下来。

“到了，下车！”

他跟着杰克走进阴暗幽邃的车间深处，车间里没有半个人影，只有高大黑暗的机器兀自立在那里，散发着阴森沉重的机油味。空旷寂静的厂房里，回荡着两个人的脚步声。窗外微弱的光线时不时会照亮眼前人英武挺拔的背影，这背影犹如一堵高墙，隔绝了外部世界，令他更让人捉摸不透。

杰克在车间深处停下来，转身盯着他：“王民宇的事情，你现在相信我没骗你了？”

山人点头：“抱歉，我应该选择相信你。”

“……如果你早信我，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！”杰克突然加重了语气，眼中带着一丝怒火。“现在，我该拿你怎么办？”

“……可如果我没有去，你会被杀吗？”

山人的假设中并没有表功的意思，却是满含担忧之色，杰克愣了片刻，无奈地叹出一口气：“到底是别人的生死重要，还是你自己的生死更重要……”

“生命，无论是谁的，都是重要的，只要是危及生命，就不能视而不见。”

“即使我今晚打算杀你灭口，你也不后悔昨天救了我？”

山人皱皱眉头：“可能死的那一瞬间会有点后悔，可就算时间倒流，让我重选一次，我也许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。”

杰克无语失笑：这就是林山人，一个固执的傻瓜。他却偏偏跟固执的人臭味相投：“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，对于救过我命的人，我也会尽一切所能护他周全。但我指给你的这条路，可能并不比死亡来得更轻松！”他说着一指身后一扇门，黑暗中，这扇门背后透出一线光亮。

杰克凝重地看了山人一眼，上前只手推开房门。眼前的一幕令人震惊，房间里灯火通明，正中间有一张很大的桌子，桌子上堆着如山的白色粉末，山人很清楚那些不会是面粉，而是白粉。有十来个工人穿梭其间将粉末分成小份，装入袋子。见有人闯入，他们只是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，然后继续工作。

“这里是我们最大的毒品分包工厂，隐藏在制衣车间的深处，每晚准时开工，黎明时分才会停工。”

山人竭力掩藏住内心的兴奋，他深知以他的立场不可能爽快答应这件事：“你要拉我入伙？要我跟你们一起干这种害人的事！？”

山人的声音并不算大，可他此话一出，房间里所有人都转过头来蹬他。杰克恼火地摔上门，一把将他拉走。

“这是什么地方，你想都不想乱说话？看清楚了，我从来不是什么慈善家，我是毒贩，这里所有人都是。而你，最好学着收起你那无谓的正义感，否则谁都救不了你！”

“……”杰克恶狠狠骂人的样子，竟让山人有一瞬间的愧疚：这个人是真心诚意想救他，他却另有目的……

“从下周开始你不用再去夜总会上班，我会在我的公司里给你安排一个职位。你要慢慢熟悉两边的业务。要不要接受吧？”

“我接受！”

……

插曲：

回程的路上，神经紧张了一整天的山人终于得以放松下来，在副驾驶座上沉沉睡去。杰克把车停到他家楼下，伸手准备把山人推醒，却又在中途停住。山人歪了歪脑袋，试图寻求一个更舒适的睡姿，一簇柔软的刘海滑落下来，挡在眼前。杰克将刘海拂开，审视着这张纯净的睡脸。

“身手不错，遇事机智冷静，多少人能有这样的胆识？”会长的话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，“我知道，你是个有恩必报的人。可你有没有想过，万一他是警察的卧底？”

杰克的手慢慢划落到山人微微脉动的颈间：如果你真的有问题，我向会长保证过，会亲手结果了你！最好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……

山人在这个时候睁眼醒来，杰克蓦然缩回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