洞中仍旧森寒，晨光乍现，微微光亮撒了进来，雨不知是在何时停的。
素玉环抱着膝盖坐在一旁，昨夜那让她恶心气息逐渐消逝，她余光窥探那人，只见其蒙着面，一身黑衣沾满了黑血。
清风徐徐吹来，吹醒了素玉恍惚的神志。
素玉慌忙起身出了洞，落过雨的山坡清爽凌乱，昨夜的雨大，满地杂乱。
历劫的仙人可生老病死重返仙界，抑或是凡人飞升，可她既不是凡人，也不是历劫的仙人，她要如何回仙界？
而那只偷桃的狐狸现下又在何方。
凡尘俗世她何时来过，饶是仙娥们交谈时，她也只是听了几句，也弄不清来龙去脉。
素玉仰头望天，悠悠浮云飘过，什么都瞧不见。
怎么这么容易就被那狐狸骗了，素玉恼自己的愚蠢，可又无可奈何，更多的是想该如何回到仙界。
皇城内，垂拱殿中，司天监监正禀道，“臣昨夜观星象，近日似有福星下界，落在了西面。”
“福星？是何福星？”杨佶问，“既如此，可有推测出为何下界？”
监正躬身不敢直面圣颜，谨慎回答，“只观其是有仙人，想来是会为陛下增添福寿，庇佑这江山。”
闻言，杨佶眉间一喜，并未说话。
“臣记得二大王好似在利州。”一旁紫衣官服的人忽然开口，“若当真有仙人降世，可托二大王去寻。”
前阵子二大王杨适派往利州考察，离汴京山高水远，说到底还是得罪了官家。
裴尚进望了眼李原，默不作声。
内侍奉了一盏茶上来，杨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，对于李原的话迟迟不应，转而说起了别的事，“荷盈也在上月也去了利州。”
杨荷盈本是宫婢所生，那女子薄命，生了她也就去了，在这宫里本该是无依无靠，却合了魏国长公主的眼，一直养在她身边。
即使生母低微，可是长在长公主身边，那也是有尊贵的。
杨佶沉吟片刻，“都退下吧。”
监正与李原对视一眼，与三人一道退下。
出了殿，监正小心跟在李原身后，眼瞧着裴尚进走远才低声道，“御史大人，这话我已经说了，还有别的吩咐吗？”
“陛下没将话听进去，说了又有何用啊。”他轻蔑地看他一眼，“你且先回吧。”
监正作揖送行，见着人走远才略微松了口气。
裴尚进先行一步，仍旧被李原追了上来，他微喘了口气，“李大人，为何走的这样快？”
“方才殿内李大人的话委实说得急了些。”裴尚进不看他，只往前走去，“二大王放浪狎妓，去了利州已是得了今上的恩典。”
杨适仗着生母得宠，一直以来没少作恶，若不是惹到了那位名妓，官家或许也就放过了他。
说起来，他方才在殿上的不为他说话，想来是要送点别的礼赔上。
......
雨后山青水阔，利州山路泥泞，车轱辘滚过泥坑。
“姑娘，这山路颠簸长公主要找什么东西，指名要来这乌龙山。”银竹撩开帷裳，放眼望去是一片青山，雨后嫩叶冒芽，在清风中摇摇晃晃。
坐在银竹身边的女子，借着撩起的一角，见到了空山新雨，光是这空气就让人舒心。
“两位娘子，这车轱辘陷了进去，劳烦两位娘子下来一趟。”车夫取来马扎，银竹小心扶着她下来。
迎着面前旷阔青山，草上露珠沾湿了裙裾，杨荷盈抬眸念道，“雨后烟景绿，晴天散馀霞。”
“入夏了，姑娘还得乘着天时不热早些回宫。”银竹见着她不急的模样，反倒心急起来。
长公主往日从不让杨荷盈离开身边，前几个月却忽然要她远赴利州，说是一定要来拜一拜皇泽寺，只是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。
就连官家也仅仅只是知道她要去利州，是受了长公主的意思。
银竹随她一道来了利州，在皇泽寺潜心祭拜，顺道替长公主烧了一封信。
那殿堂内正中是武皇真容石雕坐像，头戴宝冠，双肩下垂，身着缨络彩褂，祖露胸臂，神态安样，一身佛门圣母装扮。
银竹跪拜是曾留心过几眼，总觉得那眉宇间的尊威好似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。
“回宫尚早，姑姑说不必着急，留在利州转一转也是好的。”荷盈回头看车夫，“银竹，去帮帮他。”
车夫闻声连连摆手，面上犯难，“娘子是这坑太深，就算您两位来帮忙也不一定有用。”
“那可有什么办法？”荷盈道，“山上过路的人，不大走这条路，虽说是省时，但却危险得多。”
地上的车辙印极浅，过路的人应当也不多，这条路与上山时的不同，可陡得多，想来他也是为了省事才走了这条路。
银竹道：“我家姑娘又没亏待你，何故要走这条路，如今是要我家姑娘跟着你走下山去？”
从汴京到利州，一路上没少花过银钱，也不曾苛待过人，就连结余的也都赠了出去，现下倒好，有人拿着钱还要图省事。
“寻个解决的法子，总不能再这样耽搁下去，难不成会有神仙来助你？”荷盈转过身走到树下，车夫见状叹了口气，往山上去。
“姑娘就这样饶了他，也太轻了。”银竹忿忿不平，若是在皇城里，犯了错少不得一顿打骂。
荷盈打量着周遭开得正艳的花儿，淡声道，“他不是宫里的人。”
银竹跟在她身后，兴致缺缺。
凉风吹过，远处荒草耸动，其间仿佛飘着纱衣，随风一道飘着。
“银竹，你瞧哪里是不是有人？”荷盈望向那飘起的纱衣，银竹顺着她视线望去，眯着眼看了好一阵。
“好像是有人。”银竹不确定地又盯着看了好一会，直到见到一缕黑发随着纱衣飘起，银竹惊呼一声，“是人！”
那穿着青衣白裳的人忽地起了身，发丝凌乱，脸上沾着淤泥，与银竹和荷盈两两相望。
荷盈微微凝眉，攥紧了衣袖，“银竹，你去看看是何人。”
银竹迈着小步子走去，一步一停，荒郊野岭地忽然蹿出来个大活人，远远瞧去她肤白如玉，就像那皎暇的月光，隐隐约约的朦胧。
“你是何人，为何在此处一动不动的。”银竹定了定心神，淡定问道。
荷盈走至银竹身边，抬眼打量着她。
她方才走的急，摔了个跟头，手上脸上都沾了污泥，忽然见着俩活人来向她说话，素玉愣了半晌，才缓缓出声应答。
“我是仙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