米迦勒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，沉默了一会儿，回头问道：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
身后，娃娃脸的副官脸上露出无辜又歉疚的笑容：“听说您痊愈了，大家都想送些东西来庆祝，储物室装不下了，放办公室里的已经是挑过了的。”

“空间扩容呢？怎么会放不下？”

英尼尔弱弱道：“这个我不会……”

“你不会，交给别人也行吧？”

英尼尔弱弱道：“这个我忘了……”

米迦勒回头看了看自己面目全非的办公室，又回头看了看满脸无辜的副官，眼角抽了抽：“你不会真的是靠爬床当上我副官的吧？”

英尼尔：“爬什么？”

米迦勒：“……没什么，快滚吧！”

英尼尔：“遵命，长官，我这就爬！”

他快步跑下了楼梯，刚出殿门，一群鬼鬼祟祟的天使就凑了过来，每一个脸上都写满了紧张：“英尼，怎么样？长官他喜欢吗？”

英尼尔自信满满：“放心吧，长官可喜欢了，我能站着出来就是最好的证明！”

火象军团的军官们整齐地拍了拍胸口，长出一口气。

白羊座军团长马吉达尔：“还好没听你们几个瞎出主意，庆祝长官身体康复的礼物怎么能是大恶魔的角，龙的爪子？！”

射手座军团长阿得那基尔附和：“就是，当时我也说了，恶魔角，龙鳞，黑蛛眼啊……符合长官的喜好，但并不适合送给刚康复的病人，也不能体现我们真挚的祝福。”

众人纷纷点头，为自己的英明抉择感到骄傲。

只有英尼尔一脸疑惑：“等等，我们最后没选那些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个更便宜吗？”

……

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合上，米迦勒眨了眨眼睛。

他的眼前，一朵又一朵并不昂贵，但却被精心挑选过的鲜花摆放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。

花朵被人施了魔法，每一朵都停留在自己最美的时候，等待着被某人观赏。

十二宫军团中，每个军团各有所长，但是要论哪个军团战绩最耀眼，战斗力最强，纪律最严明，那毋庸置疑是米迦勒统率的白羊，狮子，和射手三大军团，也就是人们熟知的火象军团。

但要问哪个军团脱单率最低，最钢铁直男，最注定孤生……那毋庸置疑也是火象军团。

很少有人知道，这些一个个可以写进教科书，在战场上英勇无比，所向披靡，气焰嚣张的军团长们在异性，特别是美丽的陌生异性面前会突然变得弱小，无助，更有甚者还会直接昏厥。

想着那些奇葩们集体出现在花市，煞白着老脸询问美丽的女老板娘意见的模样，米迦勒忍不住笑了出来。笑着笑着，他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腹部上，眼底出现一丝感伤。

天国首席军官康复出院的第一天，没有得到从睡梦中醒来的神的半句关怀。

也在这一天，他的部下们为了庆祝，送给了他一片花海。

也在这个下午，黄昏殿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。

“拉斐尔殿下……你怎么来了？”

风天使似乎昨晚没有休息好，眼球上多了一些不明显的血丝。他望向米迦勒：“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吧。”

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，关上，拉斐尔望了望周围，沉默半晌，翡翠绿的眼眸望向米迦勒：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？”

米迦勒：“挺好的，服了你的药后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。对了，你坐吧，不要站着。”

他说完，手勾了勾，一把椅子平移了过来，椅脚一路碾过不少鲜花。

“别……别！”拉斐尔阻止未果，脸白了白，“这是你部下们的心意，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珍惜！”

米迦勒道：“我加了防踩防压的魔法，现在来一百头龙在上面蹦迪都不会有事。”

拉斐尔没好气道：“如果真来一百头龙，那该你的黄昏殿有事了！”

米迦勒道：“错了，是那一百条龙有事了。”

拉斐尔忍不住抚摸额头：“……真是说不过你。”

米迦勒道：“好了，说正事吧，别在意这些花了。”

刚刚的那段对话似乎也让两人间的氛围变得轻松了些。

拉斐尔坐了下来，看了看桌上突然出现的茶，转向大天使长，翠绿的眼眸起了些波澜。

“昨天给你药后我就后悔了。”他顿了顿，“不管以前我们间发生了什么，你既然被送到了我这里，那就是我的病人，无论如何，我都不该任由你自暴自弃。”

米迦勒道：“……你是来重新劝服我的吗？”

拉斐尔却轻轻摇头：“既然答应了替你隐瞒，我就不会出尔反尔。但是我也有我行医的底线。”

他说完，手指轻扣桌面，三瓶药出现在了桌上。

“第一瓶喝下去，你的分娩期会延长到两百年后，你要在这两百年好好休养，我也会想办法增加你的精神力。

“第二瓶喝下去，能防止别人察觉到你体内的东西，即使是吾主，不刻意探查也不会发现你身体的不对劲。

“至于第三瓶，在给你前，我要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
他神情变得严肃：“你的孩子的父亲是谁？”

米迦勒沉默。

拉斐尔道：“好吧，我不问了。但你总得告诉我他在天国吗？”

米迦勒想了想，点点头。

“你问这个干什么？”

拉斐尔道：“在就没问题。好了，先把药喝了。”

他的话音落下，米迦勒就拿起桌上三瓶药一饮而尽。他抹了抹嘴，抬头向拉斐尔：“第三瓶药是干什么的？”

拉斐尔挑眉：“你什么都不知道，就敢喝下去？”

米迦勒：“你又不会害我。”

拉斐尔安静片刻：“第三瓶药的作用是什么，你以后就知道了，反正，对你身体没坏处。接下来，我要和你同步大天使会议的几个消息。第一件事，是一个问题，吾主的新规你怎么看？”

过了一会儿，米迦勒缓声道：“新规表面只是一条戒律，但是单纯的戒律不可能让吾主消耗那么大的力量……我认为，新规的真正的意义，在于彻底消灭禁果！”

创世神说，贪食禁果的人，我会使他毁灭，同那引诱他的果实一起减灭，直到永远。

第一眼看去，似乎只是神在表明惩戒的决心，但是细想，却不是这样。

历史上，禁果似乎是不死不灭的。它的拥有者死去后，禁果会散落在原地，落入有心之人的手中。

但新规里却隐隐暗示了一天信息：从此以后，只要禁果的主人死去，那他拥有的那颗禁果也将一同消失，再也不会重生。

“这条新规，让我感到担忧。因为这在我看来不只是一条规则。”

米迦勒眼底闪过一丝复杂，“这是神对过去，现在，以及未来的，拥有禁果的人，觊觎禁果的人，走私禁果的组织……和那位的一封战书……

“那位‘管理者’。”

房间里恢复寂静，窗外的灵雀不时鸣叫，似乎在抱怨着亚拉帕漫长的白昼。

遥远的云层深处，一首无声的歌谣却似乎在耳畔响起，那传唱在红海罪恶之城的古老的童谣，诡异而疯狂。

“红尘滚滚的血海里，

旅人们走到了末途。

神的惠泽抵达不了的荒漠中，

他们的水囊里只剩下灰尘。

走到绝路的生灵啊，耶兰特听不见你们的哭声，卑微的生命啊，你们只是大火中的野草，

但在这时，一个声音却从迷雾中响起，来自四面八方，

祂说，我不需要赞美，也不在乎诅咒，我没有怜悯之心，但公平公正。

无论尊贵还是卑贱，邪恶还是善良，光明抑或黑暗，强大抑或弱小，只要抵押足够的物品，我就给你等价的回报，童叟无欺，从不赊账！

若问起我的名号，我无名无姓，但若需要我时，那就高声呼唤——

请和我交易吧，

管理者，禁果的管理者！”

阳光灿烂的至高天，明亮的办公室里，拉斐尔莫名其妙觉得房间里冷了几分。

他思考一会儿，端起热茶喝了一口，慢慢开口道：“米迦勒，管理者只是一个传说，是否存在，还需要验证。”

米迦勒道：“不，这不是传说，它是存在的。”

拉斐尔：“凭什么那么确定？难道你见过？”

米迦勒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：“晨星之乱里，路西法为什么知道用那种方式可以在不成为破戒人的情况下……催动深渊禁果，他是怎么得到那些知识的？或者说，他得到了谁的许可？

“除了那位传说中管理着一切禁果，能绕开一切规则的活火化身的参与，我想不出任何其他的理由。”

拉斐尔说：“路西法本来就不是一个能用常理来揣度的天使，但即使有了深渊禁果，他依然没有打败吾主，不是吗？”

米迦勒皱起眉，提高声音：“拉斐尔殿下，吾主的对手从来不是路西法，而是管理者，而管理者可能就是混沌之火的化身！

祂和它的战争从来没有结束，你怎么会觉得现在不需要担忧了？”

他说完，发现拉斐尔正看着他，眼神平静。米迦勒突然有一种感觉，面前的人似乎就在等他说这句话。

拉斐尔：“如果你真的担忧吾主，那就更该去找吾主坦白，寻求祂的帮助。你是如今天界最高的战力，以完满的状态来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险也是你的职责。

“现在你还能行动自如，到了后期，即使我的药即使仍然能帮你感受不到痛苦，你依然会变得非常虚弱，甚至连提剑的力气也没有。

“米迦勒殿下，我问你，如果那时有强敌来犯，你要如何守护天国，不辜负你想保护的人的期许？”

风天使声音不大，神情却变得异常严肃。

创世天使里他是最平易近人的一个，但是只要他想，他随时能显露出那与生俱来的高位格相匹配的威严。

在这样的他面前，米迦勒也一时哑然，过了一会儿，他轻声道：“我再想想。”

“你还有一百五十年的时间考虑。这一百五十年，除了被反噬的时候，你都和常时无异。一百五十年后，如果我没找到确保你平安的办法，就算你再不愿意，我都会把你的事告诉吾主。”

米迦勒眼神动了动：“我……”

拉斐尔打断他：“好了，这事不提了，第二件事，就在你前往红海的那段时间，魔王也出了深渊，似乎在红海寻找什么。你有什么头绪吗？”

就算再表现得漫不经心，拉斐尔语气依然有一点不自然。

其实也不止拉斐尔这样，这么多年过去了，那位依然是很多还在天堂的天使心里的一条疤痕，一道难以跨过的坎。

但这些人里也许不包括米迦勒。

他皱起眉，眼神重新变得锐利：“这事怎么才同步给我？”

“就是担心你在红海去和那位起了冲突，我们才没告诉你。”

拉斐尔语气变得冷硬，“魔王现在在深渊建立起了秩序，亿万黑暗生灵都成了他的信徒，强杀他，深渊会再次陷入混乱，那不是功德，而是罪孽！

“一亿年前，你靠着击败他得到了大天使长之位，现在又想靠着他成为第二任天国副君吗？米迦勒，你还有没有心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