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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系宝刀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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亭子边彻底失了光线,我从石桌边起身,准备回屋。

刚过门洞,来到平时练武的地方见到了程堂主。

还有跟在他身后的翟鸣。

“刚好,还准备去找你。”程堂主招招手示意我过去。

午时,武申说过他爹买来书,还把翟鸣也叫了出去。我有想过,程堂主买书估计是为了大姐头和程武申的课业。

这段时间虽然放假,但也不会真让他们就这样闲散下来,布置的课业不多,但如果几个月里光顾着出去撒野或者偷懒,最后一天肯定也难补齐。

至于惩处,还没想好。

可叫上翟鸣,我却没办法猜测目的。

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阴冷,只扫视上一眼我就没再理会,直直走到程堂主跟前。

“这也八月底了,我想着到九月让那俩娃子开始上课。”程堂主看向我手里的书,挑眉道:“那些书都拆了?本来是想等我回来再好好整理下的,免得有杂书——算了,肯定是武申带头的。”

我略显尴尬。一是因为确实是武申拆开的,二是如果有杂书的话,可能已经被武申捡去看了。

程堂主继续说:“带来这些书不止是为了给他们上课用,还有一点。”

他侧身,将翟鸣往前推来一把。

我不得不看向他,这小孩虽然比我矮些,瞪人的气势倒是很足。

程堂主应该也看出了我们不对付,开口解释。

“是这样,这小子一身功夫确实不错,但是……”他皱着眉头,伸手点点脑子,“文采忒差。”

“我问了才知道他司令部里没学什么课,这样下去我怕程武申会被带傻,想着他和水丫头年纪差不多,就麻烦你上课再带一个了。”

程堂主说完,狠狠拍了下翟鸣的肩膀,那身板被手劲儿震得一抖,又马上挺直。

被说了「文采忒差」也这样面不改色,我不知道他是不在乎还是强忍着不敢发作,至少我猜测偏向后者。

可这样一来就有些怪异。

像赤水堂这样的大户,就算是有程堂主这样思想保守又开放的家长,也会让自己的孩子跟着人学习些文化课。

程武申不必说,他是爱看书大于爱练武的,大姐头虽然课业上不及他哥哥,但也是在认真学习,没把我像之前的教书老头儿一样闹走。

那像司令部这种更权势的地方,为什么会不让自己的小儿子念上些书,反而让他在这个年纪学得一身过人的武艺?

无从考证,我再猜下去也没有答案。

程堂主这时出声。

“看你们相处咋不大和谐啊?”他难得在这里有了眼力见。

程堂主在我和翟鸣之间来回打量几眼,自顾自念叨:“不应该啊,你们才差四、五岁吧,难道就有代沟了?”

他‘哦——’了一声,像是想通了什么,把翟鸣丢在这里,点着头转身离开。

这一点和大姐头简直是如出一辙。

我站在原地没有动,翟鸣也一样,如果忽视掉他紧盯着的视线,可能不管路过了谁都不会觉得我和他成了「师生」关系。

我暗叹口气,这样性子的人我还从来没有应付过,比两个大姐头还难以招架。

我把手中的书拿起来凑到他面前,问他。

“你,认不认得这上面的字?”

“……”

我又翻开一页,指上作者的名字,“这三个字呢?”

“……”

不管是文化还是性格,这人完全是一滩烂泥。

翟鸣不理会,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开,转去后院一处不起眼的杂草堆里。

我想,程堂主实在是高估我的能耐。

不管是大姐头还是程武申,至少他们都是能认得些字、愿意和我说话的,除了平时吵架闹矛盾时会互相呛嘴,平时上课也端正得很。

只是从此以后,书房里怕是要挤来一块儿顽石。

我把书本收起来,正苦恼着,余光里突然瞄到一处反光。

翟鸣右手紧握,指尖露出了一个银白色的物体,看材质像是什么金属。

如果他是从赤水堂里偷了什么贵重财物,无论程堂主怎么要求我都不会愿意教这种有恶劣行为的小孩。

我微微弯下身子想去查看个仔细,但这个举动貌似惊扰到了他。

瞬时,翟鸣抬起胳膊,一道银光从我眼前滑过,他的手臂稳稳停住时,我才看清了他手里握着的是什么东西。

——一把刀片。

几道暗红的液体顺着刀锋流下,滴在石板,翟明的脸上也溅了几滴血迹。

手中书本滑落,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翻开几页。

“云娘!”

身后,几个木盒被丢在地上发出哐当响声,大姐头的声音带着震惊和愤怒。

我连忙后退几步,发觉颈下湿润一片,伸手摸上,竟然显现出一片红艳。

前襟,大块儿的暗红向下渗透,不一会儿就成了比盘子还大的深印。

大姐头脚步逼近从我身后冲出,一脚踹开还拿着凶器的翟鸣。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,他居然没来得及反抗,直直向后坠去砸上走廊边的柱子,倒地时发出一声闷哼。

前襟血色模糊,我根本看不见他划了多长一道裂口,手掌颤抖着覆盖上时才突然感受到了剧痛。

指尖轻微触碰,顺着锁骨处划开的裂口流下湿热,肩头貌似也入了刀片,沾湿片衣衫。

几滴鲜血溅落在地上,我忙伸手接住,那滩血污越来越大,被动作牵扯着已经渗透到衣摆。

大姐头踩上翟鸣的手腕,逼他丢了刀片,回头看向我时双目欲裂,满是惊恐。

“云娘,你——”她焦急跑过来,抖着手想要捂住那道伤口。

我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拦住她,万一她一个激动不慎扯开,我怕是要受更疼的罪。

感觉到血又渗出更多,我安慰她一句,迈着平常的步子往赤水堂内走去,我不敢大口喘气,怕会牵连到伤口引得更疼。

额上布了薄汗,就连刚刚的安慰都是咬牙发出,只怕一不留神就得呻.吟痛叫出声来。

路过翟鸣时他已经缓了过来,靠在柱子上看向这边,眼神茫然,似乎是在思考什么。大姐头狠瞪他一眼,双手想来我扶又不敢扶,紧挨着我往前走,顺路挡住了他的目光。

手上的血迹顺着指缝滴落在门槛,我来不及擦干就被小翠一声惊喊后带去了房间。

大姐头叫来大夫,觉得不稳妥还找来了一位洋医,勉强止住流血后又检查一番,我从他们两人满口深奥的词汇中拼凑出来伤势。

不严重,只是皮肉伤。

大姐头听了以后发好大的火,逮着我教训。

“什么叫皮肉伤,皮肉伤了就不算伤吗?”

她指指点点:“你是不知道躲吗?你晓得那口子有多长吗?你知不知道如果那王八蛋再把刀子抬高一些会成什么样!”每说一句,她的脸色就要沉上几分。

我解释那是刀片,大姐头貌似是被气笑了。

于是我认真反省。

被划伤那会儿还心脏狂跳,只是没让她看出来,到现在止血了还略有余悸。

如果我当时身子再低些,翟鸣手里的刀片当真会划开我的脖颈,到时候可就不是只染红胸前一片布料,可能是红色喷泉,像大姐头带我去大公馆门口看到的那样。

两个医生商量叮嘱一番,又开了不少药离去。

一看到那药方我就沉了心,我已经许久没再喝药,房间里好不容易又充了熏香,现在又要回到每天都是药味儿的日子。

大姐头让小翠送他们出门,然后皱着眉看药方,似乎是觉得还不太够想追上去补一两味,我赶紧转了话题。

“对了,翟鸣怎么样了?”

毕竟用利器划伤别人我还是有经验的,像他那样握力,刀片必然会扎进手掌,不太严重的话应该会像我之前一样养上一两个月还要留印。

大姐头那一脚也是踹得狠劲,我似乎都听到翟鸣飞出去时刮起的风声,说不定还要受些内伤。

这么一算下来,好像我和他半斤八两。

大姐头瞪来一眼,“提他干什么,还怕他死了不成?”

“武申刚刚把他带走了,鬼知道他怎么拿到的刀片,算他活该,把手砍断都不解气的。”大姐头把药方收起来,提起翟鸣就像是一脚踹死他才好的样子。

刀片比玻璃要锋利不少,看样子是他使力没稳住,刀片入了半掌,险些就得断。

我又安慰几句:“还好已经不疼了,再说我不是也像那样对你过吗?”

刚被送来赤水堂那晚,我用玻璃划伤了大姐头,她后来也给我看过肩膀上的伤,只养了半个月就好了,也没再拿着刁难我,似乎是没放在心上。

大姐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被我气红了脸,反驳:“那不一样,他算什么东西能跟你比?”

眼看她又要出口骂人,我连忙捂上她的嘴,这一动作就扯上了锁骨处的裂口,万幸没有血渗出来。

我不免把这次受伤和我的计划关联上。

人在大意或者专注某样事物时反应会比平常慢很多,大姐头说我为什么不躲开,这算是一个原因。

但更可怕的是——就算我能提前预判,凭翟鸣的身手我也难以避免被刀划上,只是伤口深浅的区别。

我曾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杀死杨世安的场景,成功和失败的结果也是对半,如果在刺杀时能让杨世安也无法行动,定然是成功的概率更大。

但光是这样还不够。

蓦的,一个念头从我脑海中滑过。

我装作伤口疼痛,气若游丝问道大姐头有没有其他止痛的药。

她手忙脚乱起身,带着我去到大堂,绕过几处后进去一个房间里。

“这些是我爹刚接手赤水堂时堆的东西,那会儿江城战乱,好多人都被官兵追着打杀,我爹就从别的地方搞来一批药送去了江城各个医馆。也就是从那时他才算是挽救了点形象,否则现在还得被人叫‘流氓’呢。”

她口吻带些玩笑语气,我知道她是想分散些我的注意力。

开了灯,屋子里满是货架和高柜,上面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,大姐头往里头边走边找,我慢慢跟在她身后。

“那时堆的货太多,江城内战平息之后也就放这儿了,偶尔赤水堂的人出门受了伤也是从这里拿药,但现在应该很多都过期了……”

大姐头在前边介绍着,我轻声应她。

余光里,我看见了处摆放整齐的药盒,仔细一看发现见过,原来大姐头曾经带给我的膏药就是从这里拿到的,福伯之前带来的几盒早早用完又送来不少。

这一堆药看样子够我用上十年都不止。

每走过一个矮柜时身边就会带起阵灰尘,这里貌似不经常有人踏足,我只能捂着口鼻在一片灰蒙中搜寻。

大姐头在一处架子前停下,慢慢扒开叠起的药盒,我在这四处查看一番,果然也发现了我真正想要到手的东西。

我悄悄转过身,两手往后探去,指尖碰上一角。

“云娘,你看这个应该是有用的,也没过期。”东西收进袖口时,大姐头突然转头,拿着一个没有落灰的盒子凑到我跟前。

我手腕一抖,险些没有拿稳,又仔细看向她手里的东西,说实话我也不知这是不是止痛药的药物,只匆匆点头。

小臂覆上冰凉,我小心用指尖往里推去,确保都收进袖中后内侧贴紧身体,为避免被发现,微抖下肩膀装作疼痛。

大姐头焦急询问后带着我回到卧房,眼看就要扒上衣服,我借口上药把她送了出去。

她在门口徘徊几圈,叮嘱几句后见我没动静便要去找小翠帮我,我怕她突然进门,顺着话支开了她。

走廊上脚步渐远,我这才放心下来,再翻袖,一只细长的针管从中滑出,落在手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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