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月如梭，转眼间三年已逝。
因这三年衣食丰足，又无需要愁心之事，本就美丽的容颜，在时间的催化下变得愈加动人。
虽然才十三，但古代成婚年纪早，人也早熟。
每每齐玉经过的地方，总能引起一阵小小的轰动。
女人羡慕，男人心动。
尽管元宝在梦里已经被科普过，在这个世界，男子也是可以像女子一样被娶为妻或者纳为妾，甚至还可以生子。
不过因为生理构造不同，若男生子，便只能剖腹硬取。
古代医疗条件又差，男生子的成功率极低。幸运一点的，能活一方；不幸的，两者具亡。
可在这一前提之下，取男妻和纳男妾，甚至让他们孕育后代的风气仍然十分盛行。
并且由男子生出的孩子要比女子生出的孩子更加尊贵。
在梦里，虽然并没有详细说明这一论据是基于什么得来的。
但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。
无非是基于男尊女卑思想衍生出来的另一畸形理论罢了。
齐玉的母亲便是一名容貌倾城的男子。
因长相实在太过美丽，令齐昌一眼倾心，纳入府中为妾。
后又因生齐玉难产早早离世，害的齐玉自出生起便没有娘亲。
因齐玉有母亲近八分长相，父亲每次见到都会不自禁想起早逝的母亲，心生感伤。
在齐玉三岁时将他丢至一边，不闻不问，直到齐玉十三岁，按规矩，需去学宫就学三年，学习六艺时，这才想起自己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儿子。
齐玉前世就是因为生子难产，重活一世又差点因为生子难产。
元宝是搞不懂，在明知风险那么大的情况下，为啥还要对生儿子这么热衷。
不生儿子就活不了了？
不能吧，他看那些没生儿子的男的不也活的挺好的嘛。
况且就算楚砚有皇位要继承。但都是男的，谁生不是生，干嘛又要心爱之人来承担这份风险呢。
所以元宝从来不信男人那些甜言蜜语的鬼话。
蜜月期时，我要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，没了你，我绝不独活。擦破点皮都要心疼半天，各种安慰。
到了要生孩子的时候，又开始整什么孩子是爱情的延续，讲起为妻的责任了。
总之一句话，火烧不到他们身上，就算全世界灭亡了，他们都可以高高在上，指点江山。
想到这茬，元宝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半小时渣男。
“元宝，蹲在这里干什么呢？”
一阵好听的声音从左侧传来，元宝下意识转头去看。
初春午后的阳光，照在人身上并不炽热，反而还有些暖暖的。
齐玉背着光，身体微微前倾，元宝这样仰头看上去，就像是看到哪位背后带有神光的仙女。
定睛一看，才发觉来人是公子，神光是太阳的光。
看清来人后，元宝又将头转了回去，继续拿树枝去戳地上被自己戳出来的小洞。
“无聊。”
齐玉微怔，很快反应过来，这是在说他实在太无聊，只好蹲在这里戳洞玩。
因为特殊待遇，府中的下人基本都不怎么跟他亲近，他自己也不乐意跟他们一块玩。
三年的时间，齐府就算再大，也无法再对他产生吸引。
做好分内事后，又没什么娱乐方式，自然也就只有蹲在路上戳洞玩了。
“那要一起去放风筝吗？”
齐玉想到前日出门，元宝缠了他许久，买了一只燕子形状的风筝，今日天好，又恰逢无事，元宝也觉得无聊，便想着陪他一起去放风筝解闷。
可谁知元宝仍旧兴致缺缺地摇了摇头。
“风筝没了，放不了了。”
提起这，他也忍不住叹气。
毕竟那只风筝，他还挺喜欢来着。
“你不是把它好好收在柜子里了吗？”
又怎么会坏呢。
元宝继续叹气。
“因为有人有红眼病，看不得别人有好东西，给拿走了。”
这三年，这种事不知发生了多少次。又都是一些琐碎小事，便是计较，也只会被人劝大事化小，小事化无。
元宝也就没说。
可谁知他的隐忍换来的却并不是对方的见好就收，而是变本加厉。
齐玉也曾听闻一二，因为丢的都是一些不重要的小物品，便没想过计较。
顶多再给元宝重新买一份一样的也就是了。
可这只风筝，是今年元宵灯会，元宝一眼相中的。但因为之前已经买了很多东西，齐玉本不打算给他买，被缠了很久，最终妥协，才买的。
回来后，元宝又特别郑重的放在柜子里，生怕不小心弄坏一点。
如此看重的风筝被人拿走了，元宝应该会很伤心吧。
这时，齐玉才后知后觉意识到，在他眼中不重要的小物品，或许在元宝眼中却拥有不一样的意义。
难道……正是因为他这三年来的不管不顾，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吗？
他太清楚大家族里拜高踩地的风气了。
今日你受宠，自然门庭若市，来日你失宠，是个人都能踩在你头上，欺负一二。
今天弄丢的只是一只风筝，那明天呢？后天呢？
如此层层累计，又会发生什么呢？
齐玉越想越心惊。
他不可避免想到了前世，想到了被打得血肉模糊，倒在雨中还笑着跟他说“不痛”的元宝。
“我这就去找人彻查此事。”
齐玉转身就要去找人。
元宝却拉住了他的衣服，表示。
“没关系，不用啦。”
齐玉摇摇头，说道：“今日失一城，明日失十城，何穷尽也。此事定要查清到底是何人所为。”
元宝起身，或许是蹲久了，脑袋晕眩，他忙抓住齐玉的手臂，才不至于摔在地上。
“只是一只风筝，公子若是让人去查，别人会在背后说你小气爱计较的。”
齐玉仍皱着眉，欲开口，元宝却先一步说道。
“所以我去找了长公子，说我特别想看看昔日陛下赏赐给他的那块玉珏。长公子特别大方给我了，还让我拿回来慢慢欣赏，等看够了再还给他。”
“我把它和风筝一起放在柜子里，准备今日给长公子的。但是……它不见了，随风筝一起不见了。”
齐玉：“……”
他想，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。
元宝继续说道：“我找了很久也找不到，便只好老实告诉给了长公子。”
“长公子特别温柔，不仅没有怪我弄丢了玉珏，还说要帮我找。”
“但是，长公子说找东西时场面会很混乱，所以他让我待在惜雨轩，不要乱跑。”
也是因为这个，他才十分无聊的蹲在路边戳洞玩。
齐玉这才意识到今日惜雨轩的安静和外面的嘈杂混乱，原来是这个原因。
不久前，齐玉曾听长兄说房子久不打扫，难免生尘。
估计长兄也是想趁这个机会彻底清理一下在齐府落了许久的尘土，才会将御赐之物拿给元宝吧。
毕竟，房子大了，难免有阴沟暗角顾及不到。
可若是仍由滋生，千里之堤，溃于蚁穴，齐府就算是百年大族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。
也不知道元宝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长兄反利用了。
齐玉看着身旁的元宝，不禁陷入了沉思。
……
入夜后，惜雨轩迎来了齐家身份地位仅次于家主的尊贵客人。
随客人而来的，还有两只大箱子。
箱子被一一打开，并让元宝上前清点，看看是否有遗漏。
因东西琐碎又不重要，元宝只看了两眼，就敷衍点头表示没有遗漏。
既然东西主人这样说了，客人自然也不会多嘴。
挥挥手，让下人把箱子抬到一边，接着招手，让珙桐将小心捧了一路的锦盒放在桌上，齐言伸手打开后，往元宝所站的地方推了推。
元宝瞄了一眼，锦盒内躺着的不是别物，正是陛下赏赐给齐言，又被元宝借走，不小心弄丢，如今被找回的玉珏。
“此物便作为赔礼，送给元宝吧。”
御赐之物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大路货色。且不论贵重与否，光是将御赐之物转手送给一个下人，便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。
齐家底蕴，可窥一二。
元宝又多瞄了两眼，然后转头去看齐玉。
齐玉也没觉得有什么。
“元宝若喜欢，收下也无妨。”
主子都同意了，按理，他就该顺势收下了吧。
但是，元宝却一点没有伸手去拿的架势。
微微想了片刻，忽的说道。
“长公子，如果你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群狗，它们有的强壮，有的瘦弱，恰好其中一只被你看中，见它瘦弱，忍不住心生怜爱，将手中鸡腿递给它，你猜……”
元宝眼睛直直地看着齐言。
“会发生什么？”
齐言不答，视线再度移向桌上的玉珏。
他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。
匹夫无罪，怀璧其罪。
这个道理又何须他人提醒。
果然……他还是不该太轻易相信元宝不是细作这件事。
寻常下人会有他这样的见识吗？
“会发生什么？”
哪怕明知答案，齐言还是问了出来。
元宝答:“那只狗会立马转身离开，并且向你投去一个白眼，嘲笑你没见识。”
齐言:“……”
“因为你拿的鸡腿是盐焗的，而狗不能吃太多盐，会掉毛。”
齐言:“……”
齐玉很明显看到齐言保持礼貌微笑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明显裂痕，可他仍在强撑。
“那你又如何确定我拿的鸡腿是盐焗的呢？”
元宝回答:“因为昨天我打算用一只盐焗鸡的鸡腿喂外面的流浪狗，绿梅姐姐是这样跟我说的。”
好吧，这下齐言是彻底维持不住平时的云淡风轻了，要不是顾及形象，他估计就要大声吼出来了。
“所以，这跟我送你玉珏有关系吗？”
齐玉听着自家长兄咬着牙，艰难从齿缝挤出来的话，生怕长兄一生气，控制不住自己的手，把元宝直接掐死。
可主人公却仍顶着一张单纯无辜的脸回话。
“我就是突然想到了这件事，所以告诉你们一下啦。”
“哦，对了，我不喜欢这个玉珏，我觉得它不好看……”
捂嘴的手最终还是慢了一步，齐玉一脸尴尬地笑了笑。
“那个，长兄，元宝估计是烧糊涂了，怎么尽说胡话，我这就请医师过来，给他治治脑子。”
说罢，直接拖着元宝就往外走，生怕慢一点，长兄会真的忍不住伸手将元宝掐死。
齐玉静坐原地，目光一直盯着桌子上的玉珏，不知过了多久，忽的一笑，出声道。
“原来……是这样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