费世晨结婚了,妻子是美国的同学,两人回上海领的证。鸿海的群里都在传,妻子长得很像柯唯欣。
苗凤知道邵云璨干得那些疯狂行为,终于和邵云璨坦白——在邵云璨来苏州找她期间,她偷偷联系过谷寻昱。
邵云璨知道苗凤是想帮她找谷寻昱理论,可她还是生气,电话里把苗凤大骂了一通,再也没有搭理她。
邵云璨好像突然懂了,柯唯欣与她疏远的原因。
她不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,也不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。她清楚的意识到有多痛,窒息感有多强烈,才会渴望生。
然而,总有人事来不断提醒她。
原来,仅仅是因为自己是在她与费世晨故事里的人物啊,失去的人,连和他有关的人,都再也不愿意被想起。
路易爵在邵云璨身后,远远叫了几声,她没应答。
她两天没有吃饭,也不愿闻到食物的味道。胃因灼烧开始疼痛,是身体能产生的唯一感觉。她觉得身体外的一切都是脏的,用大衣帽子紧紧将头包裹住,要与这个世界隔绝。她眼睛直勾勾盯着湖水,绿藤枝条倒影在湖里,却是一片灰暗。
他走上前去,拍拍她肩膀。
她大叫出来,却没发出任何声音。
她这才意识到,肌肉的抽动,也显得困难。
他把她转过来——那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。
“你这是去哪儿了?”路易爵说。
邵云璨推开他说:“怎么是你?”
“你该庆幸是我,知足吧你。”路易爵说:“走吧,说了好久请你吃饭,你也不出来,免得你说我铁......”
“钻石在石堆里呆久了,就以为自己也是颗石头了。这些钻石并不可笑,人是该学着知足而乐。” 邵云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喃喃自语。
“听你说出这话,倒是稀奇。” 路易爵说。
“是稀奇,我那么爱哭,这会儿怎么哭不出来。”
“好端端的,你不要面子的啊。”
“尊严是最不值钱的东西。” 邵云璨咳嗽了几声。
“可别人的头仰在上面,就算你跪下,别人也看不见你的眼泪。”路易爵说。
邵云璨僵硬的笑了笑,说:“你这话我倒爱听。”
“一会儿爱,一会儿讨厌,情绪变动这么大,自己知道吗。” 路易爵说。
似曾相识相识的话如雷声轰鸣在她脑里炸裂,抑制的情绪,犹如山洪倾泻。
“爱?”她走在溪沿,摇摇晃晃,大笑道:“我们都在饮这杯毒酒,都想戒这杯毒酒,用聪明的方式,品尝的方式。有一天终于毒发,终于不用戒了!”
他吓坏了,伸手拉过她,她一下失去了重心,脑子一片晕眩,跌落在他怀里。
她听不见他说话,嗅到他胸膛淡淡的药香,慢慢重新感觉到心跳。只是声音越来越轻,轻到只剩呢喃:“我常想如果,可现实好冷,会让人咳嗽......”
他抱起她,向外跑去。
医院的药水味刺鼻,路易爵坐到床头,轻声说:“醒啦。”
药力余效下,邵云璨依旧昏昏沉沉,她抓了抓头发,右胳膊被压迫般使不上劲。她看了一眼门口的行李箱,问:“去哪儿?”
他说:“成都出趟短差,回来后去美国培训两年。”
她低头道:“你不问我......怎么了?”
他笑道:“你不也没问我。”
阳光透过窗纱照进,他的脸宽阔而清晰,他的笑如昨日灿烂。
床头放着她一贯戴着的耳环,戒指,手钏和项链,旁边是医生开的药。除了熟悉的几种,还多了一种新药。
她拿起看了眼,轻笑了下。
他把她扶到梳妆间,她看着镜中单薄的人——那是张雪白的脸,脖颈的线条因多日未怎么进食显得修长,眉眼间的温和与平静,像是湖面。
她用红肿的手指抚在脸上,用轻得只有自己听见的声音说:“小昱,这场病,我还你,从此,我再不欠你。”
镜子中的脸突然就模糊起来。
他把手上的水,弹到她脸上,笑嘻嘻的。
她抑制住错愕,将手中正捧的水,尽数洒向他。
病房里,他取了张干毛巾,盖到她头上,说:“我遇到那个人了。”
“会结婚?”她问。
“想试试能不能。” 他说。
她背过身去,说:“那我们不能再见了。”
他噗嗤一笑,把她头发擦干。
她继续道:“是你说,我们单独在一起,容易出事。”
“帮你请了病假,老实抱着暖水袋在被子里捂够整整三天再下床。”他转身坐到桌上,看着窗外,说:“一会儿别去送我了。”
“小卵,”她轻声道:“希望有一天,我能控制住脾气,希望有一天,你能忘记骄傲。”
火车站大楼有七层高,每一层都很大,商场大楼因年代久远,内部线路设计的很绕。
从一层开始,楼里处处充斥各色商品小贩。
只有二楼客人不多,邵云璨看到同一桌吃饭的客人三次,第二次才找到了上三楼的电梯。
三楼的人潮把她挤到一家米粉店前,店家叫住她,让她尝尝新出的葱油拌面,她目不转睛看着拖着行李箱从电梯口上上下下的人。
一场春雨,百年老树发了新芽,青石板路被洗得油亮。火车站大楼连着的后街,各家店门口挂出了红灯笼,行人渐渐不再匆忙。邵云璨站在十字口,听到庙里最后一次钟声。
她不知道是时间错了,还是地点错了,她找不到他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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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后记】
那场病,邵云璨不记得具体病了多久。
岁月似流沙,一层层铺在他们的样貌上,直到掩去笑颜,掩去声音。
好情绪,坏情绪,故事一段接着一段,或许不是最好的,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,树叶摇晃,风吹花落,第几个年头。
邵云璨看着橱窗里成功人士代言的西装笔挺的照片,突然好像就明白,为什么在男人一生中,半道出现的年轻女性,很难成为他们真爱的伴侣。
照片里,路易爵跟那年与她打闹的小痞子对比鲜明。他涂着厚厚的发胶,穿的灰色夹克白衬衫,锃亮的皮鞋再不如五年前邵云璨嘲笑他那般突兀无品。他坐在外滩宏天中心27楼望向窗外,稳重淡然。
他像知道了怎么使用翅膀的鹰,一往无前,再没有让身边的人失望过。
她知道这些改变是男孩的成长,其中一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辛酸苦累,风霜写在不用留胡子也显成熟的脸上,年岁反映在健身也盖不住发福的身体上,毫不留情。
她始终相信有一天,路易爵会成是橱窗照片里那些成功人士的模样。
“有天我会把那些可爱的男孩儿一个个都写成故事,好的坏的,都是我怀念的。”
想到这里,邵云璨眼眶有些湿润得不觉微微笑。
很多年后,路易爵寻着记忆来到酒吧,随处灯影交错的幻彩,光鲜亮丽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。电梯里发生过的乖俏和会闪星星的眼睛,那些真实怒骂,那些无心追逐,那些小心克制,这些年于每个年轻着的人们,都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,早已不再是那时的人。
他并不是真的来寻找什么,而是来确定,为何独他幸运。
在柴绍斐帮助下,邵云璨很快从商务助理成为正式顾问。时代商盟公司扩张,柴绍斐再次邀请邵云璨跟他去香港工作。
“之前让你了解项目搁置原因,简单说一下。”邵云璨说。
“这块地实际控股是宏天集团,而宏天集资上海区域多年,早年在外地开发的项目盈利颇微,故两年时间并未准备对成都项目开发。而现在,项目的启动权,还在宏天商办事业部。”
“公关过了?”
“已经做过三次约谈了,他们商办副总路总真是.....顽石一块。”
“等等,你说副总是谁?”
“宏天去年刚任命的商办事业部副总经理,路易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