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蒂站在结实的铁门前，小心翼翼地按着密码锁上的按钮，没按一下都会发出“滴”的轻响。卡尔里斯则站在一旁看着。

他其实考虑过再次前来曼德拉小学需不需要通知塔尔，但在思考后发现，如果通知，他反倒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如何知道密码的，温蒂的存在说不定也会暴露。

卡尔里斯捏了捏眉心，他竟然有一天会违背身为D.D.D专员的原则，独自行动。

……也不算独自，至少他还有温蒂，虽然她不是人类。

滴——

密码锁电子屏幕上亮起绿光，并显示着「UNLOCK」的字样。

温蒂将门向内用力一推。卡尔里斯还没有做好准备，“等等——”

可惜已经迟了，一侧的门被完全打开，内里的样子一览无余。温蒂站在门口，转身看他：“怎么了？”

门内的样子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危机重重，反倒很平常。卡尔里斯吞咽了一下唾沫。温蒂看出来他在想什么，“里面没有什么值得警惕的，倒不如说只是一个空壳子，只留有一点参考价值。”

说完，她率先走进去了。

卡尔里斯连忙跟上，“你对这里很熟悉？”

“算不上。”温蒂背对着他，看不清表情，“只是这里是我记忆最深刻的地方。”

门背后的空间很大，墙壁是光滑的金属面，走过去时能反射出人影。当看到反光面里自己模糊的身影时，卡尔里斯脑袋里一根弦瞬间紧绷，就在他四处寻找隐蔽物的时候才想起来丹特利安已经死了。

他问：“幻人只有丹特利安一人，是吗？”

温蒂原本对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疑惑，当看到两侧的金属墙时才恍然大悟，“没错，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幻人了。”

两人继续向里走，期间有的属于金属墙的部分变成一面玻璃，能清晰的看到后面房间的布局。那些房间都是空的，里面什么也没有。

到达尽头的时候，又有一扇门立在那里。卡尔里斯观察了一下，发现没有密码锁，但是需要门钥，在右手侧有一个类似于刷卡机的东西。

他们没有钥匙。卡尔里斯打心里觉得他们的探索之路到这里就结束，只能回去了。谁知温蒂直接把门拉开了，她转头说：“这扇门断了电。”

门后是一个非常大的空间，宽阔，空旷，里面什么也没有。卡尔里斯走了进去，发现在地板上能看见一些棱角分明的印记。这座屋子里原来是放有东西的，还不少，但不知为什么都被人搬走了。

他环视了一圈，四面除了进来时的那扇门，没有任何其他出口。看来这里就是最后的房间，也就是真正的尽头。

这次探寻相当于观赏了一番一间被搬空了的屋子，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结果。

“都空了……”卡尔里斯听到温蒂说。

她站在中央，仰着头看纯色的天花板，“以前不是这样的。”

卡尔里斯问：“以前是什么样的。”

温蒂低下头，看向卡尔里斯，她的眉毛微微耷拉着，“以前……”

哐当！

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巨响，卡尔里斯瞬间警惕：“有人！”

他下意识朝温蒂伸手：“过来！”

温蒂闻言很听话地走了过去，刚靠近，卡尔里斯就一把拉住她的手腕，扯到自己身后。

声音的方向是从门外传来的，卡尔里斯推开门。只见笔直的走廊上多了一个摇摇晃晃的铁桶，里面的透明液体正向外流淌。

没有任何气味，卡尔里斯在心里简单判断，不是汽油或者其他威胁性的化学品。

他再次抬头搜索，走廊四周的墙壁有一处莫名凸起，并朝内缓缓靠近。

那是一扇正在闭合的门！

“跟上我。”卡尔里斯嘱咐了温蒂一句，就向那扇暗门搬了过去。

眼看暗门就要再次合上，千钧一发之际，卡尔里斯将手插入门与门框的缝隙间，朝外一拉。

门内一片漆黑，没有灯光。

温蒂已经跟了过来，也看到了暗门内的景象。卡尔里斯低头问：“你记得有这么一个地方吗？”

“听说过，但我没来过。”温蒂摇头。

温蒂没有来过这个地方，说明安全无法保证。卡尔里斯咬了咬牙，脑海里回忆起走廊上那个倾倒的铁桶，下定了决心。

他取出便携手电筒，按开开关后塞进温蒂手中，自己则抄起手枪打开保险。他拉起温蒂手，迈开步伐，“走吧。”

暗门内的布局令卡尔里斯觉得莫名的熟悉，在转过一个拐弯，手电筒的光照向前方时，卡尔里斯突然恍然大悟。

地窖！

教堂地窖里的布局和这里几乎一模一样！

卡尔里斯对自己的新发现感到震惊，同时又十分不解，这两者之间存在什么关联？

他攥紧温蒂手，继续向前走。

再次转过一个弯，后面仍然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长廊……当然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，这个长廊的右侧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扇门。

门是金属制的，手电筒的光照上去会反光。卡尔里斯眉头紧锁，有好几扇门，到底是哪一个？

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，感觉温蒂拉了拉自己。温蒂用手电筒照向最近一扇门的把手上。卡尔里斯走近一看，之间金属门把手上有一道正在消退的灰白色雾印，仔细一看，还能瞧出五指的模样。

人的体温在触碰到这种金属时，会在上面留下雾印。看来那人刚走没多久，说不定能赶上！

卡尔里斯拉开门，后面是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，里面也是空的，只是多了一些霉味。

房间与这扇门相对的地方，也有一扇门，卡尔里斯快步上前，一把推开。

门后又是一道走廊。温蒂手持着手电筒左右照了照，光束四处扫动，在掠过左边时一顿，迅速照了回去，定格在那。

——不远处有一个驼背的人影！

卡尔里斯：“站住！”

那人身形一顿，更加卖力地向前跑。他跑动时一瘸一拐的，好像右腿有什么问题。

虽然看上去是人，但究竟是人类还是伪人，暂时无法确定。卡尔里斯举起手中的枪，对准前方身影的后脑在即将按下扳机的那一刻，卡尔里斯顿了顿，将枪口向下压了压。

砰——

“啊！”那人发出一声惨叫，倒了下去。

这么弱，十有八九是人类，但仍然不能掉以轻心。卡尔里斯端着枪，一步步靠近。余光里温蒂竟然就这么直直地走了上去！卡尔里斯大惊，赶忙道：“等等！别——”

温蒂只丢下一句话，“我是伪人。”

卡尔里斯愣了愣，这才反应过来。不错，温蒂是伪人，还是高级为人，只要不掉进绞肉机或者被高杀伤力武器接连轰击，没有任何办法能令她死亡。

他又保护欲过度了，卡尔里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唾弃，只要和温蒂在一起，他就总是不自觉的……

那人蜷缩着跪趴在地下，双手抱着头瑟瑟发抖。听见耳边的脚步声，他的身体抖的更厉害了。

温蒂在他身前蹲下，“伦道夫博士。”

伦道夫的身体的抖动停止，极为缓慢地抬起头，一双眼睛里盛满了不可置信，“你……”

他看了温蒂好久，突然嘴巴长大：“天呐！路西菲尔！我亲爱的孩子，没想到有一天你居然会回来！我的孩子……我亲爱的孩子……无论你变化成什么模样，我都能认出你。”

这人捂住了脸，“可你看看我，现在的我，真狼狈……狼狈至极！”他痛哭起来。

卡尔里斯一脸茫然，“你们认识。”

“他是人类，卡尔里斯先生。”温蒂站起身，“我可以保证。”

.

伦道夫端着两个杯子一瘸一拐地朝两人走来，将杯子分别递给两人，“我知道你们不用吃喝，但是该有的程序还是要有的，这是礼仪问题。”

卡尔里斯低头看向杯子。杯中的水很清澈，但是杯壁肮脏，全是洗不净的陈年污垢。他观察温蒂，发现她接过杯子后就放面前的桌子上了，一口都没喝。卡尔里斯便效仿了她。

“怎么突然来看我了？”伦道夫龇开一口白牙，“还带了一个小小伪人回来。”

他又对卡尔里斯说：“你这身模样真不错，大帅哥啊。”

这位伦道夫博士竟然把自己当伪人了，卡尔里斯没有想到。他刚想解释，但张了张嘴，还是选择静观其变。

伦道夫的心思主要还是在温蒂身上，调侃过卡尔里地过后，又转向她了，“当时你们由加百列带头，没有一丁点征兆闯下了那么大的祸，然后一声招呼不大全都跑得没了踪影，可真让我们头疼。”

温蒂一言不发。

伦道夫继续笑着说：“不过，还是比不上雷米尔，那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就跑了，在当地直接掀起一阵腥风血雨。”

卡尔里斯眼皮一跳，雷米尔？

“多亏了他，加百列也不会灵感大发，在这里造就了曼德拉记录里所叙述的旷世大案。”他摇了摇头。

卡尔里斯这次眉毛拧紧。曼德拉记录？曼德拉记录的发生点不是在南非吗？

“不小心又把你给忘了。”伦道夫絮絮叨叨完以后，笑眯眯地看向卡尔里斯：“你作为低级伪人，却能装扮人类地这么完美，实在太厉害了。不过我对你好像没什么印象啊。”

“多谢夸奖。”卡尔里斯打算将错就错，装伪人装到底，“我是……”

“他不是伪人。”

温蒂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，两人一起向她看去。

伦道夫惊讶，他从上到下打量了卡尔里斯一遍，“啊？你不是？那你们……”

温蒂说：“他是人类。”

卡尔里斯看向温蒂，对方也回看他，弯起眉眼笑了笑。卡尔里斯打定主意，符合地点了点头，“对，我是人类，也是她的恋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