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长明向文延之问安后,坐在椅子上,问:“伯父知道钱老太师的事情了吧?”
文延之叹口气,说:“听说了,昨天晚上走了,今天早上宫里派人传信,皇帝说罢朝三日,以表哀悼。今天你就不用进宫了,去钱家看看吧,毕竟相识一场。”
文长明带着云树到了太师府门前,对云树说:“里面人多眼杂,你在外面等着我出来。”
钱家子孙穿着麻衣孝服跪在祠堂里,来致哀的老太师的朋友们都站在祠堂外,排成一排,按顺序进祠堂致哀,文长明在下人的带领下站在最后。
文长明往祠堂里看,并没有看到老太师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,跪在最前面的是老太师的妹妹,钱姑姥姥。
文长明向老太师的灵位叩拜后,就退出了祠堂,刚出门,就被一个手拉到了一边,定睛一看,是季云暮。
文长明问:“鬼鬼祟祟的干什么?”
季云暮说:“我来得早,听别人说老太师的两个儿子和曾夫人在吵架。”
“说什么了?”
季云暮说:“别人也是听说来的,大概就是以后常生跟着曾夫人去曾家生活,老太师在遗嘱上写明了把一部分财产分给常生和曾夫人。”
文长明的心放松下来,接着问:“数目有没有听到?”
季云暮小声说:“肯定少不了,今天早上说明后,曾夫人的哥哥钱家大哥直接从后门走了,钱家三弟弟倒是和曾夫人大吵了一架,最后也走了。”
文长明说:“这下是彻底撕破脸了啊。”
季云暮提醒他说:“人家兄弟姐妹一家子人不和睦,可是因为你让曾夫人带走常生的主意。”
文长明好像并不在意,说:“是我又怎样,兄弟不孝,女儿撑家,曾夫人和老太师怕是早就不满那对儿兄弟了。”
季云暮说:“理是这么说的,但你就不怕钱家两个人报复你?”
“他们应该不知道,曾夫人是聪明人,不会把我说出去的。”
季云暮有些担心,说:“最好是这样,否则你就是引火烧身。”又看了看周围,确定没人听到,又说:“好了,这件事到此为止,今天不用上朝,我妹妹让我替她去买些冬天挂的灯笼,你去不去?”
文长明说:“走走走,横竖也是闲着。”
两个人刚走到府门,一个丫鬟追上来,说:“文公子,我家钱姑姥姥有些话和你说。”
文长明和季云暮相视一看,有些措不及防,文长明对季云暮说:“那你先去,我随后就到。”
文长明跟着丫鬟走进了一间屋子,钱姑姥姥就在屋里等着,丫鬟退出去后,屋里就剩下二人。
文长明先发话了,说:“祠堂那边不需要姑姥姥您看着吗?”
钱姑姥姥说:“不用,我那个侄女在那里看着。”
文长明没话了,钱姑姥姥说:“是你提的主意让我侄女带走常生的吧?”
文长明有些意料之外,说:“额...我...”
钱姑姥姥说:“我知道是你,那天答谢宴上我和你多说两句话就是想让你提出来这个主意。”
文长明还是有些疑惑,钱姑姥姥接着说:“我也是很喜欢常生的,但想必你也听说过,我家里早就收养过一个孩子,我若再把常生带走,弘阳那边也不好解释,再说我年纪也大了,说不定那一天我就跟着我哥哥去了。”
“您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,肯定是长命百岁的。”文长明说。
钱姑姥姥说:“不说这些虚的,我就是要告诉你,我的身份特殊,是老太师的嫡亲妹妹,如果我提出带走常生或者让我侄女带走常生的主意,这都不妥,但我不愿看到一个孩子就这么孤苦伶仃的,我才有意暗示你,让你找到我侄女,只有从一个局外人的嘴里说出来这个主意,才比较妥帖。”
文长明说:“无论是怎样,只要常生以后能好好的,就行了。”
钱姑姥姥很欣慰,说:“你是个好孩子,我替我哥哥和常生谢过你了。”
文长明出了太师府的大门,准备和云树离开,看到有些皇宫内打扮的人在从太师府里搬走一些东西,文长明让云树去问问是什么情况。
云树回来说:“那些人说是皇帝下的恩旨,在宫内特设太师的灵位,并把太师生前的一些东西搬到帝后陵寝里,共同侍奉。”
“哦,那我们赶紧走,别让季云暮等久了。”
在春朝街的灯笼工坊里,找到了季云暮,季云暮说:“没什么事吧?”
“没什么事,就是太师的妹妹知道是我给曾夫人出的主意了。”
季云暮看他一眼,又看向四周,说:“她怎么知道的?”
文长明拿起一个花灯看,说:“太师的妹妹也心疼常生,她说就是想通过我说出来这个主意,放心,没什么事。”
“没事就好,出事了就晚了。”季云暮狠狠地看他一眼。
文长明还是只看手里的花灯,说:“出事了又怎样,这不还有你。”
季云暮撇过头,说:“别想攀扯上我,出事了自己担着。”
文长明发现陈昂和赵世显也在挑灯笼,放下手里的花灯,说:“你看那个姓赵的和陈昂,认识没多久,就这么处得来,再看看你,整天对我尖嘴薄舌的。”
季云暮说:“那也是你自己做作出来的,懒得管你。”
斗完嘴,文长明说:“这么早就开始看灯笼了?冬天还没到,年还远着呢。”
季云暮又拿起来两个花灯,说:“这不也是快入冬了,与其到时候再让这些人哄抬价钱,还不如提早买了放家里。”
文长明嬉皮笑脸地说:“你还挺顾家。”
两个人互相笑骂着出了灯笼工坊,后脚陈昂和赵世显也出来了,赵世显有些不悦,说:“出来这么久了,你不累吗?”
陈昂说:“贡品药材的案子了结的差不多了,忙了这么久,不出来逛逛怎么行?”
赵世显说:“那明天就进宫向陛下禀告?”
陈昂拉着他走,说:“明天再说,今天好好放松放松。”
赵世显还是一脸不情愿,但还是跟着陈昂走了。
第二天,赵世显和陈昂进了宫,全福进殿禀报,说:“陛下,大理寺少卿赵世显,陈昂求见。”
“让他们进来。”
赵世显和陈昂进殿,行了礼,赵世显递上奏折,说:“前日丢失的贡品药材生川乌,白附子等已悉数缴回,偷盗之人具已坐罪,皆已录入奏折,请陛下阅览。”
肃文帝拿着奏折看了两眼,看向两个人,问:“确定都找回来了?”
“都已找回,已送至户部查明,而后送往太医院保管。京兆尹府那边找回的较少,是直接送回了太医院保管。”
肃文帝听后放下了奏折,刚准备再说些什么,全福又走进来,说:“陛下,中书侍郎钱昌文大人求见。”
肃文帝皱了皱眉头,说:“先让他进来。”
钱昌文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下,说:“陛下,家父于前日逝世,实有内情。”
肃文帝赶紧示意全福,全福走过去把钱昌文扶起来,肃文帝说:“昌文,起来慢慢说。”
钱昌文起来后,说:“家父于前日夜里突然病逝,做儿子的本就心有疑虑,仔细查问下人后发现家父临终前服下的汤药里,被人加了过量的生川乌,才使家父突然病逝。”
赵世显听后心里一惊,心想:药材明明全都找回了啊。看向站在斜后方的陈昂,陈昂同样一脸惊愕地看着赵世显。
肃文帝同样脸色凝重,说:“那你说是谁下的生川乌?”
钱昌文抬头说:“昨日找到下人查问,是下人用了库房里外人送的一些药材,里面混进了生川乌。”
“谁送的?”
钱昌文抬头说:“文延之的侄子,弘文馆直学士,文长明。”
肃文帝突然摆摆手,对旁边的赵世显和陈昂说:“你们两个,先回去,等朕传召。”
赵世显和陈昂出了昭文殿,看见李文英一直在殿外站着,两个人装作没看见,径直往外走,李文英突然喊住陈昂,说:“陈昂小大人,留步。”
陈昂停下来,转过身,说:“见过李尚书。”
李文英脸上的褶子,都快到太阳穴了了,假笑着说:“这是要到哪里去?”
陈昂说:“大理寺事多,自然是回大理寺了。”
李文英笑呵呵地说:“对,回大理寺,事情多肯定要处理了,不能管其他事情了,否则肯定会忙不过来。”
赵世显站出来,说:“李尚书不用担心,我们会处理好的。”说完就拉着陈昂走,“我们走,赶紧回大理寺。”
刚出宫门,赵世显就对陈昂说:“事发突然,我先去季府。”
陈昂说:“那我去找文长明。”
...
季府上,下人进来对季云暮说:“公子,大理寺的赵世显来找您。”
季云暮放下写字的笔,说:“先请进书房吧。”
“那位大人自己已经进书房等着了。”
季云暮有些疑惑,加快脚步去了书房。刚进去,赵世显就说:“太师的大儿子钱昌文咬定是文长明送的药材里混进了生川乌,又被下人放进药罐里,才使太师毒发身亡。”
季云暮瞳孔瞬间放大,说:“这怎么可能?文长明也不会这么做。”
赵世显拉着他就往外走,说:“所以说是诬陷。”
季云暮一边走一边赶紧问:“有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诬陷?”
赵世显说:“事发突然,哪来的证据。但如果是真的,老太师有两个儿子,却只来一个进宫诉苦,另一个去哪了?要么是其中有不能说的秘密,省的被人抓住把柄,要么就是可以从中获利,不愿意分一杯羹给旁人。”
两个人匆忙赶到了大理寺,陈昂已经到了,季云暮问:“文长明他人呢?”
陈昂神色紧张,说:“出了宫我就直奔文长明家里,但大内的人手脚更快,我刚见到他,就被陛下派的人请到了大理寺,被看押起来了。”
季云暮问:“牢房?”
“不是,他们说事情没有定夺,先暂扣大理寺的一间偏房了,陛下的旨意是现在谁也不让见。”
季云暮的右手攥成个拳头,捶在左手,懊悔地说:“当初他就不该去一趟太师府,还送什么礼。”
陈昂劝他说:“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,文长明的伯父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,就说是弘文馆出了急事,请文长明进宫一趟,现下最重要的还是把文长明救出来。”
此时,宫里派人进了大理寺,是皇帝身边的全福,三人赶紧迎过去,全福见到三人,说:“陛下口谕。”
三人跪下后,全福说道:“陛下口谕,太师之死存疑,朕命大理寺少卿赵世显,陈昂,两人共同审查此案,尽快查明真相,不得有误。”
“臣,领旨。”
三个人站起来后,全福对赵世显和陈昂说:“大理寺事情忙,如今又要查案,陛下是体恤诸位大人的。”
赵世显说:“兹事体大,大理寺定当用尽全力,查明此案。”
全福说:“诶,陛下最烦的就是死板教条,虽说查案是由大理寺出动,但人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,让大理寺以外的人参与进来也没什么,为了破案,陛下不会怪罪的。”
全福笑着给了个眼色,转身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