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耳赵秀芝的提议,随越觉得已经足够离谱,足够震撼了,何曾料到猛料还在后面。
顾泽追来这么一句,她又羞又囧,无地自容。
“不不不。”随越慌忙摆手,“我不去。”
顾泽好似也就是跟着赵秀芝的话,随口提上一句,没有当真,听完就掉头去找巴勒恒。
赵秀芝见随越用力咬起嘴唇,脸蛋充血,害臊得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个儿埋了的模样,畅快地笑了两声。
她忍住没再逗她:“走,我们去院子里面逛逛。”
没逛太久,随越提出要回学校。
她昨天困累交加,只把房间里面和睡觉有关的一小部分收拾出来了,还剩不少杂乱,她务必要赶在开学之前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扫除。
赵秀芝说要送她回去,被她婉拒了,十分钟左右的路程,她还不至于绕丢了。
随越被赵秀芝送到供电所门口,正在挥手告别,巴勒恒也把顾泽送了出来。
从供电所出去就一条柏油公路,两人一前一后,互不交流。
顾泽迅猛的行径速度,随越三年前就有了解,一旦他用尽全力,无所顾忌地前行,寻常人不可能追得上,更不要说作为运动废柴,每年体测八百米都要去掉半条命的她。
可顾泽现下不知怎的,慢慢悠悠,始终落后她一两米。
随越困惑不解,时不时佯装不经意地稍微偏过脑袋,用余光去瞟。
见到顾泽手上拎了一个遍布褶皱的纸袋,沉甸甸的感觉,随越以为他是要回租住的房子。
谁知他和她同行一路,一致地进了学校。
也不清楚顾泽和学校有什么关系,会不会是巴勒恒和赵秀芝的原因,保安和值班老师非但不拦他,还对他客气有礼地颔首。
有了先前关于洗澡的插曲,随越光是瞧见他都不自在,进入学校以后,她更是加快脚步,尽可能拉远彼此间距。
然而当随越爬上教师公寓楼,惊觉顾泽还在身后,并且有跟着她去往顶层的趋势时,心中警铃大作。
她刷地驻足回过头,色厉内荏地质问:“你一直跟着我干嘛?”
顾泽俊朗的面上不显情绪,没有理会她,绕开她清瘦的身影,一声不响走去了前面。
他个高腿长,步速提高,两级台阶一起跨,目的明确地越过一层又一层。
随越惊慌地追在后面,累得气喘吁吁,依旧眼睁睁看着他抵达了最高层,自己房间的门口。
顾泽的肺活量和她不在同一量级,一口气连爬数层,丝毫不带大喘息,气定神闲地立在门前,轻挑眼尾,示意她开门。
随越一个跨步窜到门口,以娇小的身躯阻挡轻薄门板,呼呼喘了几口粗气,目眦欲裂地瞪他,气急败坏控诉:“你擅闯民宅!”
顾泽凉嗖嗖地提醒:“我这不是在等你开门。”
随越气得牙痒痒。
“你是长本事了,能自个儿修好不平的桌腿,还是可以处理关不紧的水龙头?”重逢以来,顾泽和她交际的语气向来不怎么悦耳,眼下也是霜寒间带了冲。
随越讶异,这些都是她昨天细致检查屋子,发现的重点问题之一。
她倏然想到他昨儿离开前,莫名其妙围着几间屋子东瞅西看的画面。
他居然也是在检查哪里存在毛病?
随越瞟着顾泽手上的纸袋,一咬牙,固持己见地表示:“不需要你管,等开学了,我会上报给学校。”
顾泽寥寥可数的耐性消耗殆尽,板起脸,着重语气说:“开门。”
随越见他凶戾横生,欲要大打出手,揍人的感觉。
她难免发怵,浑身蓬勃的气焰被浇了个彻彻底底,识时务地认怂,不情不愿拧开了门。
于是,顾泽不再和她多讲半句废话,进屋就走向厨房,扯开在巴勒恒那里借来的工具袋,水阀一关,开始拆卸水龙头。
随越忐忑地跟去了厨房入口,唯恐他胡作非为,趴在门槛上一瞬不眨地瞧。
她看不明白修缮水龙头,加上顾泽又是背对,她没瞅两秒,关注重心就落去了别的地方。
阿勒泰的夏日午后日照猛烈,气温急剧攀升。
顾泽身上不过一件轻薄的坎肩,平时穿着宽宽松松,可他稍稍前倾弓腰,单层布料便贴上了后背,黏一层热汗,将他上宽下窄的体形半遮半掩,大致现出一条深凹的背沟。
随越清楚那条紧致性感的沟壑确切的深度。
同时也清楚指甲难耐地划过那片起伏,刺破皮肤,刻画斑斑血痕的感觉。
随越抓在门槛上的指节情不自禁蜷缩,细微扣动。
不知是她制造出来的这点微不足道的动静,还是她下意识放纵的眸光过于灼热,顾泽大开大合的流畅动作骤然收住,回过头望来。
随越愕然一惊,着急忙慌收回直白黏在他身上的视线,挺直腰杆立正站好。
顾泽仍然没有转回头,就那样赤/裸双臂,单手半握拆下来的陈旧水龙头,不咸不淡地回视她:“看我哪里?”
“谁看你了?”随越张口就是反驳,但明显欠缺底气,回得轻若蚊喃。
她心里有鬼,被他盯得四肢八骸都在叫嚣难受,也不在这里杵着了,慌慌张张,逃命似地跑去忙别的。
顾泽目光放远,见她匆忙到走出了顺拐,极浅地扯了扯唇。
他干活一丝不苟,麻利迅捷,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把屋里大小问题全解决了,一些尖锐的边边角角还被他用绷带包上了边。
某个人皮肤娇气,随便磕碰都会青紫一大片。
随越定在房间一角,把能收拾的都收拾了,瞟着顾泽四处敲打过后,开始整理工具袋,一时不知所措。
她张张嘴,一句感谢不知道从哪个字开始说起。
顾泽淡淡瞥她,率先道:“真不去洗?”
随越愣怔须臾,仔细咀嚼才搞明白他指的是去他那里洗澡。
她照旧不假思索地摇头。
顾泽不再多话,扯过起纸袋经过她,略有停顿,无波无澜地说:“都有味儿了。”
随越大惊失色,在他走出去两步后,赶紧抬起胳膊闻了闻。
分明没有异味。
但确实汗涔涔的。
她刚刚又忙出了一身薄汗,加之昨晚就是用水桶洗的澡,总觉得没洗干净。
她不敢想象如果今天继续烧水洗的话,会难受到什么程度。
随越瞧见顾泽大步迈出去,头也不回,陡然萌生慌乱,追上前,不过脑子地喊:“那个,我付钱。”
只要将他那里当做营业性的澡堂子,按次数付费,她就没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了。
然而这划清界限的一句话,却刹停了顾泽急促的脚步。
他神色铁青,垂落的双手握成硬拳,青色脉络一根接一根暴起。
“成。”顾泽缓慢侧过身,双眸压了压,寒光凛然地逼视她,轻蔑一呵,“你是不是应该先把三年前的费用结了?”
三年前的巧合相逢,意外同路,随越非要赖在他车上,欠了他太多太多。
但她瞬时明了他话里话外的准确意思。
他指的是她不告而别的前一晚,她主动掀开被子爬上他的床,睡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