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车的人瞥了眼车内后视镜里的人,耳朵听着他们说话。
侧身往后看的崔北衾努了努下巴,“阿顺,你说说,究竟是怎么个奇怪法?”
“我觉得奇怪是因为,许老师的惊讶。”安顺说。
“惊讶?”崔北衾兀自嘀咕了一声,抬眼朝小孩儿望去,“怎么说?”
坐安顺身边的蔡佑山伸手给她系好安全带,倒在椅背上,听她俩继续说。
小孩儿眉头蹙了下,脸上是疑惑的表情,手捏起了下巴,“以往我见到的人说什么‘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啊’之类的话,多半是为了搭讪,眼里含着的是调侃,打趣。”
“可许老师不同,她眼里全是惊讶,就好像我在这里见到了地道的澜崖美食,是一样的惊讶。她好像真的认识海姐姐。”
得出的结论落在耳朵里,车厢里只剩下安静,安静的你瞧瞧我,我看看你。
“你也这么认为,是吗?”顾扶音扭头看了眼坐正身体的人,轻声问她。
崔北衾脸上是复杂的表情,一会儿是琢磨到了,一会儿又是没猜透,“你说,海楼姐为什么要撒谎呢?”
“你怎么就知道是海小姐在撒谎,而不是许夫人认错了人呢?”顾扶音反问她。
副驾的人蹙了下眉头,曲着手指敲在玻璃上,“因为她太神秘了,我总觉得只要这事和她沾了点边儿,就瞬间变的合理起来。”
“那也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怀疑别人啊。”顾扶音淡淡道。
唉,也是这么个道理,没有证据,那能就空口白话直接给人安上罪名呢。
头靠在玻璃上,汽车的颠簸让脑袋时不时撞一下,不疼,但晃脑子。
“不对。”
安静了一会儿的人逐渐品出了些许的不对劲,坐直身子眯眼朝顾扶音看,后座两人闻声抬起了头。
“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是许夫人认错了人,那岂不就是在说她认得的其实是…”因为紧张,最后两字哽在了喉咙。
“是苏老板。”一直没做声的蔡佑山接上了话头。
合理的猜测,当然是有合理的依据,不外乎其他,就因为两人长的很相似,十分能打五分的相似。
“唉,你别笑啊,我们猜的对不对?”崔北衾翻了个白眼,着急的想得到答案,苦着张脸盯着她看。
“是吗是吗,扶音姐?”安顺想学崔北衾之前的样子攀在椅背上,可安全带的力大了些,她动不了又被拉了回去。
顾扶音停下车拉了手刹,手搭在方向盘上,“只是有这种可能,猜测终归只是猜测,就算所有的一切都很合理,也有可能是错的。”
“到了,下车吧。”
‘砰’的一声合上车门,按下车钥匙听到落锁声,海楼扶着言书越往电梯间走。
高了她一些的人醉的像滩烂泥,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,才成了这个样子。
呆滞的目光落在亮起的电梯按钮上,不晓得哪根筋犯了,硬是想伸手把它给按灭。
火蹭蹭往脑门冲,禁锢住她胡乱飞舞的手,海楼吼了句,“再闹今晚就去和馒头它们一起睡沙发。”
“好,不闹了。不想和它们睡,它们一点都不老实,老踩我脸。”言书越靠在她肩上,手摸了下脸,“上次打架还抓了我一下,可疼了。”
那伤落在脖颈往上,下颌线往下的位置,她还记得言书越向她抱怨,说这伤被崔北衾拿来当武器攻击她,她解释说是猫抓的,结果对方确实一脸揶揄的表情。
这说了谁信呢?
“那可以让它们和我一起睡。”
把人扶进电梯,言书越靠倒在厢壁上,傻笑着说:“那怎么行呢,我怕它们抓你,所以,还是和我睡吧,我比较安静,不乱动手的。”
看起来醉呼呼的一个人,说话却那么有条理。
海楼觑了下眼,有些怀疑的问,“你真的醉了吗?”
“嗯,醉了。”头往后靠,勾起了嘴角,用一种很慵懒的眼神看着海楼。
海楼垂下眼眸,同她一样的姿势靠在墙上,心扑通扑通跳着,她被这样的眼神引诱到了。
“真的,醉了吗?”
“那你抬头看看啊。”
低声的话语被人听了去,海楼朝她看去,触不及防的一个吻落在唇上,心快要跳出来了。
偷吻的人就那么眉眼弯弯的看她,嘴角咧开了笑。
“你…还真的没醉啊。”
靠在墙上的人笑了笑,伸手挽上垂落在耳边的头发,“嗯,有被骗到吗?”
海楼扯着嘴角‘哈哈’敷衍的笑了两声,随后又恢复之前的样子,“被骗到了。”
说的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啊。
言书越跟着海楼出了电梯,歪七扭八的靠在墙上,看她一个一个字的输入密码。
“你这密码是有什么讲究吗?”怪对称的。
正要开门的海楼听她这么问,摇了摇头,把想要往外冲的两个小家伙给拦回去,“没什么讲究,单纯是因为这样方便记忆。”
言书越倒在沙发里,馒头跳上来慢慢朝她靠近,伸着鼻子嗅了嗅,转头又跳了下去。
给灌满水的水壶通上电,海楼看了眼沙发上抬手捏眉心的人,“你做什么要装醉?”
闭眼的人扭头看去,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晃着脑袋,“不想喝了呗,想早点回来。”
毛绒地毯上,花卷坐那儿一下一下踩着她脚背,伴随着呼噜呼噜声,好不舒服。
“给,蜂蜜水。” 海楼趿拉着拖鞋慢慢走近,递给她蜂蜜水,温热的水汽很快就消散了。
“谢谢。”
难受的嗓子在水的滋润下好了许多,不再那么紧着。
“她们灌你酒呢?”海楼问她。馒头喵喵叫着让她走来,尾巴给裤腿挠的留下了不少猫毛。
捞起小猫放腿上,伸手挼了两下,听身边人开口说:“她们看我长的一副不会喝酒的样子,轮番上阵,想从我嘴里套点东西。”
“哦。”海楼不再钟情于小猫的耳朵,转而扭头看她,起了好奇心,“套话啊?那她们套到什么了吗?你有说什么吗?”
言书越笑了,那笑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,把水杯搁桌上,抱着手臂重新靠倒在沙发上。
晃了晃手指,她脸上十分得意,“当然是什么都没套到啦,我这么聪明。”
这次轮到海楼笑了,小猫窝在腿上,睁开眼睛望着说话的人,打了个哈欠,翻过身去。
“那她们都问了些什么?”海楼看她。
身边人沉寂了很久,敲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,时而苦恼的皱眉,时而开怀的抿笑。
“是不记得了吗?”海楼添了一把火。
“那怎么可能!”言书越炸炸惊惊的说了一句。
很好,火的效果一下就出来了。
指尖触及馒头粉色的小鼻子,湿润的鼻息落在指腹,痒酥酥的,“那让我听听,她们都说了什么。”
“呣。”记忆这时候出了些差错,许许多多东西纠缠在一起,一时还理不清楚。
海楼没说话,静静看她抬手不是敲额头,就是拍脸,一副挣扎着想想起来的样子。
“OK,想起来了。”言书越扭头看海楼,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,“……她们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。”
这个问题可以好奇。海楼问她,“那你是怎么回答的?”
记忆好像又断片了,言书越苦思冥想好久才终于记起了答案,“我说,从未动心于旁人。”
“怎么说话突然变的文邹邹的,莫不是从哪里穿越而来的人?”海楼用话来逗她。
奈何对面的人不着套路,伸手捏了捏馒头的猫爪子,“瞎说,只是想到这儿,说出来就是这么个调调。”
馒头不堪其扰,蹭的一下跃下身子,抻了下胳膊腿儿,走远了去。
“那还问了别的什么吗?”海楼看她。
这下属实是有点为难言书越呢,她摇了摇头,回答的有些开心,“不记得了。”
“为什么不记得呢,你还表现的这么开心呢?”海楼问她。
靠倒在沙发里的人,虽然眯起了眼睛,可嘴角扬着笑,就像是简单了什么开心的东西。
有时候她也在想,如果当时及时赶到,结果会不会不一样。
可后来她明白了,这从来都不是赶到与赶不到的问题,从有了纠葛开始,这事就难以有个好的结局。
“因为我记得,全是关于你的事,别的都不重要,才不要费那个脑子去记呢。”
偶尔存在的抱怨让人心暖暖的,海楼看着她,心却止不住的一阵一阵犯疼。
“阿徵,你醉了啊。”怎么会没醉呢,这人早就醉呢。
靠倒在沙发上的人听不见她说的任何话,沉浸在梦境里的人嗫嚅着嘴,不晓得要说些什么。
把人放倒在沙发上,馒头驮着叠好的毛毯走到海楼腿边,手背轻挨了下它的脑袋,“我们馒头还是这么聪明啊。”
抖落开来的毯子覆在人身上,把地暖的温度调高了些。
馒头端坐在沙发边,一瞬不瞬的盯着睡着的人,偶尔抬手添下爪子。
“那就麻烦你帮我看着她喏。”
海楼笑着走去阳台,合上落地窗,手靠着护栏,吹着屋外来的冷风。
指尖燃起一点猩红,这让人迷醉的味道先是进了口腔,把所有都染指一遍,最后又跑了。
“都学会欺负我的人呢?”
电话那边的萧醉噤声,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。
“哪能啊,欺负倒没怎么欺负,就灌了点酒,纯属好奇嘛。”
很轻微的燃烧声,如果不仔细听,几乎不存在。
烟雾离了根源,慢慢飘远散了,只留味道还绕在鼻尖。
“你们都说了关于我的什么事?”海楼问她。
对面的人支支吾吾了好半天,“不是我说的啊,是邑禾,”这个时候该推的锅得甩出去,“她说你之前喜欢过一个人。”
怪不得,刚才言书越的眼神就不对劲,有了些挣扎以及些微的嫉妒。
“唉,不是我说,你家这位抓字眼的功夫太牛了,别人注意不到的东西,她一抓一个准儿。”
迎着风,海楼笑了起来,“嗯,她向来如此。”
“所以...”对面的人停了半秒,“小心些吧,有些事我们也不好说什么,还是得看你。”
“嗯,晓得了。”
最后一点烟灰落在了手机屏幕上,灰色与黑色交织着,倒也不那么明显。
惯会掩藏心思的人,这次,怎么就露了马脚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