沐柒隽突然觉得,一百张嘴长在嘴上,也说不清这事了,趁着周围的人还没围过来,他也瞬间躺在地上,摸着自己的腹部,痛苦道:“哎呀,你怎么走路不看路,乱撞人啊。”
那丫头看了沐柒隽一眼,面色难看。
一时间,周围的人都被这两人的喊声吸引过来了,纷纷不解的看着在地上打滚的两人,一旁的楼宇林立,有不少客栈临街而立。
“师兄你看,我原以为那小子要吃瘪了,可没想到,他居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,有趣有趣。”姚思宇笑着说,手上拿着花生米一把扔进了嘴里。
姚瑾枫平静的望向街上的闹剧,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着,可却没说什么,平静的喝着手上的茶。
“师兄,你猜他们谁先起身,我猜肯定是那个女的。”姚思宇笃定说,像她这种故意讹人的行为,若是有些许羞耻心也不会懒死不起吧。
果然,那女的在地上打滚了几圈,见沐柒隽也在地上打滚了几圈,便漠然的起身,拍拍裙摆上的灰尘,就像没任何事情发生过一样,淡然的走出人群,可脚步之快,几步便不见人影了。
沐柒隽双脚往下一噔,腰部用力往上,整个人便起身了,他神情悠扬的望向那丫头离开的方向道:“啧啧,跟我比赖皮,你还嫩着呢。”
姚城,是距离太湖仙岛最近的县城,数百年来受其庇护,这里的老百姓安居乐业,商业繁荣,沐柒隽自五岁上太湖仙岛后,就再也没有离开过,这里的一切,都是十分新鲜。
街头卖艺的艺人们,一个个垒高,犹如叠罗汉一般,足足三层楼高,最上面那人,居然还在空中做出倒立的姿态,真是刺激又惊险。
“好,真精彩。”沐柒隽惊叹道,在太湖仙岛,他虽然常见到同门御剑飞行,可那毕竟是仙术,可仅凭这几个凡人,能如此精彩实在妙哉。
沐柒隽看的十分沉醉,身旁的人来了走走了去,直到那卖艺的人都快要收摊了,那摊主自然留意到沐柒隽,那个全程连位置都没挪开过的小伙子,况且他骨骼精奇,说不定还是练杂技的好料子。
想着便悠然的朝着沐柒隽走去,抚着花白的大胡子笑道:“小伙子,对杂技很感兴趣吧?”
沐柒隽见是摊主,才发现自己原来看了这么久,回过神来,称赞道:“摊主,你们家这杂技果真好看,不过我有一个小建议,如果最后那个倒立的动作能一气呵成就更完美了。”
说着,沐柒隽右脚半抬,在空中一翻,右手一撑,整个人便倒立在地,还冲着摊主兴奋道:“你看,就像这样。”
沐柒隽说着,便倒身回来,手习惯性的捂着腹间,防止怀里的东西掉落,可这不摸不知道,一摸不得了,什么,他的钱包呢!他脑海里快速闪过来到姚城后的事情,对了,是那个黄毛丫头!
肯定是她了!
摊主面露喜色,他果然没看错人,若是这个小伙子加入他的杂技团,恐怕能增色不少,他刚想说什么,可眼前的小伙子却转头就跑开了。
“诶,小伙子,诶…”
摊主往前追了几步,可他早已花甲,哪可能追得上这小伙子,他气吁吁的半蹲在地上,摇头叹息道:真是可惜了。
姚启彬刚收拾完东西,就看到他高大威严的爹正跪在路边,吓得他两眼一瞪,差点没也跪下,走近一看,还好,是蹲在地上了,这背后看去,真和跪在地上没两样了。
“爹,你在看什么呢?”姚启彬不解问道。
姚正冥瞬间站起身来,轻描淡写的指了指西北方向,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,道:“刚刚有个奇才,可惜跑了。”
“奇才?爹,什么奇才能让你老人家行如此大礼。”姚启彬滑稽道,他爹可是向来威严,尤其在管教马戏团里的人时,更是说一不二,因此马戏团里的人都十分怕他,就连他这个亲生儿子,心底也多少怕他。
“滚一边去。”姚正冥懒得理会姚正冥,心头那股淡淡的可惜依旧还未散去。
姚启彬立马咧出笑嘴,趁着他爹还没发作的时候,应道一句:“得勒,我马上滚。”说着整个人往下一倒,以连续的五六个前滚翻滚远了…
“臭小子。”姚正冥低声骂了一句,目光恍惚的望向西北方向,刚刚那个小伙子,怎么有点眼熟啊..
沐柒隽朝着西北方向一直追去,穿过县城,径直跑到了城楼底下,看着城楼上高高悬挂的“姚城”二字,有点迟疑了,下山前,师父曾告诫他,每当入夜时,必定要待在县城之内,断然不可离城。
再说了,都这么久了,那个黄毛丫头早就不知道跑去哪了,只是他身上没钱,今晚也不知道该如何熬过这漫漫长夜啊。
沐柒隽轻叹一口气,刚回头,却一眼看到那个黄毛丫头,这一高一矮,一惊一怒,各种不可言喻的心思在暗动着,沐柒隽刚还想着该如何开口询问,毕竟他也不肯定,他身上的钱包是不是她偷的,况且男女授受不亲,他也总不能上手啊。
可话还没说,那黄毛丫头突然转身就跑了,像一只老鼠穿过满是人群的街道一般,灵敏而快速,沐柒隽看的目瞪口呆,可立马就回过神来,朝着那丫头一直追了出去,一直追出了姚城。
“喂,你别跑,快把我钱包还我。”沐柒隽十分笃定肯定是这个丫头偷了他的钱包,要不然也不会看见他便逃了。
那丫头十分熟悉城外的地形,在这小路上左穿右拐的,最终跳下一片绿油油的田野之中后,便彻底消失了。
沐柒隽置身于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碧绿之中,双手快速的撩拨开比他还高的野草,天气不热,可头顶上的烈日却炙热难耐,他也不走了,抬头望着那悄悄落下的太阳,看这样子,恐怕仅剩一个时辰便要入夜了。
他得赶回姚城去。
沐柒隽不敢放松,脑海中闪过他儿时的恐怖回忆,分明浑身的温度都是热的,可却忍不住打了个颤。
不行不行,刚出门辟邪符便不见了,他是要继续赶路呢,还是回太湖仙岛问师父再拿一张符呢。
他一边想着,一边背对着太阳朝着东面走去,不知道走了多久,他仍旧没走出那片绿油油,仿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,他心里纳闷想道:不对啊,他刚刚便是从这个方向走进来的,才走了一小段路。
不应该啊。
沐柒隽有些着急了,手脚的速度都不自觉地加快了,顶上的太阳悄然落下,本是灿烂夺目的日光在此刻像晕上一层层绚烂的色彩,慢慢晕开了,十分好看。
终于,赶在太阳落下的最后一刻,沐柒隽终于走出了那片如迷宫一般的野草地,就着橙黄色的余晖,他来到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。
他看到,一片幽深不见底的树林,几乎和身后那片野草地无缝对接,中间没有任何其他的路了。
天边的余晖勉强的支撑着,最终仍是被厚重的黑幕遮住了,夜,如期而至。
沐柒隽手里紧紧的握着腰间的木剑,一步一步的踏进了那树林,这片林子估计时间久远,里面的树木都长得十分粗壮,随便一棵树的树桩都有他三个人那么粗。
他曾经听师门的太傅提及过,若是普通的树林,里头的树木必定是粗细有别,高矮错落,可偏偏眼前的这片林子,树木粗细如一,就连高度都齐刷刷的,像一根根伫立的铁柱似的。
那些半垂落的叶子,随着拂动的风沙沙作响,铿锵有力,透着些许诡异。
沐柒隽握着木剑的手越握越紧,手心冒着汗,整个精神都是紧绷的,他生于阴月阴时,师父曾说他易招惹鬼怪,因此他这么多年都未曾踏出太湖仙岛一步,日子也过的舒心。
可听师母说,师父第一次见他的时候,是在一片血泊之中,周围还围着一群恶鬼,若不是师父,他可能就英勇的死在了那个哀伤的晚上。
不会的不会的,他在太湖仙岛生活了十年,虽没修仙道,可终日都与修仙之人待在一起,身上多少有些仙气吧。
嗯,鬼魔躲他都来不及。
沐柒隽自我安慰道,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一直紧绷的手稍稍放松了些,突然,身后一个黑影掠过,一抹凉风从他脖子上抹过,他挥着木剑僵硬的转身。
树林里,静悄悄的,什么也没有。
可突然,背后又刮过一抹凉风,真实而寒凉。
“谁,是人是鬼,出来。”沐柒隽背靠着一棵大树,手紧紧的握着剑,双眼来回盯着,连呼吸都停住了。
突然,耳后一股冰凉之感,从耳朵一直滑落到脖子上,像一只手从上而下抚摸着,沐柒隽浑身都僵住了,挥剑转身朝后砍去。
什么也没有。
可突然,他又感觉到有人伸手进入了他的腰间,同样的一片冰凉,脚上,右肩,臀部,背后,似乎有人在和他玩闹一样,可偏偏他就是砍不到,甚至不知道捉弄他的是人是鬼,是鬼是魔。
在胡乱的砍了十数刀后,安静了。
窸窸窣窣,一阵奇怪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,沐柒隽凝神屏气,紧握着手中的木剑,飞快的朝后砍去。
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用两只手指夹住了他的木剑,平静的凝视着他。
那澄清皎洁的月色洒落在男子身上,愈发将他那身上的白袍映的仙气盎然,那道浓黑的双眉下,一双深棕色的眸子炯炯有神,璀璨明亮,就像他身后那漫天星辰。
这是沐柒隽第一次见到这双璀璨如星辰的眸子。